第57节
尽管老黄皮残了,但这个不知把手下多少孩子虐死打残的人在阿步眼中凶厉如往常,一看到就吓破胆,乖乖被扯着回到破旧凌乱的贼窝。
自己躲藏了这么久,这次让老黄皮抓住了,怕是要打死他吧!
黑月符和银星钉
阿步挤在小伙伴身边,茫然不知发生了什么。
后来阿步才听小伙伴说,他们连同老黄皮之前都被抓进牢里了,均被施刑拷问一个相爷府丢失的女孩的下落。有一半同伴受不住刑死在牢中,因为都是些无依无靠的小偷,打死也就打死了,没人追究。审成这样也没审出什么,一个月后活着的都被扔出牢外了。
小伙伴撩起衣服,给阿步看伤痕累累的背。阿步心惊肉跳,一度陷入恐惧和自责的深渊。
女孩子……他们是在找幼烟啊。
放走幼烟,害得一半朝夕相处的同伴死在牢中的,是他阿步啊。
为什么官府那么执着地要抓到幼烟?她不是没偷到相爷府的红宝珠吗?
阿步想不明白,被这混乱又可怕的惨剧打击得浑浑噩噩。他不知该怎样面对这件事。性格变得更加沉闷疏冷,即使远远看到银山也会躲开。
银山有心想抓住他,给他找个正经活计做,不要再做小偷,却发现这小子变得极其难抓,有时明明近在眼前,一眨眼又不见了踪影,简直气死。他还以为养了一个多月能养熟点呢,这小白眼狼!
就这样过了三年,阿步的个子长了许多,依然是出没在京城的一个小贼。好在老黄皮半残了,也不太有力气打他们了。有时候他路过相爷府墙外的时候,还会去看一眼侧门边那道已被封上的墙缝——那一夜他和幼烟就是从此处逃出来的,这里是悲剧的开始。
他常常倚在墙缝边席地而坐,反复问自己是不是做错了。
这一天他有意无意地又转过来,却在看到一个身影静静站着。一个身穿黑斗篷的人。他心脏一抖,下意识地躲到旁边。穿这种黑斗篷的人三年前他见过一次——那个男人抓走了幼烟。可是……这个斗篷人好像是个女的?
他探头看去,看到了熟悉的侧脸。他的心脏仿佛瞬间停跳了。
是幼烟。
三年来生死未卜的幼烟,梦幻一般出现在面前。
幼烟长高了,五官也长开了,但他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她。他猛地冲了出去。尽管放出幼烟的事连累了同伴,但他对幼烟的感情无比深厚,依然视她为亲姐姐,依然把她当作世上唯一的亲人。
他想扑进她怀中大哭一场,告诉她,他多么开心她还活着,问问她这些年去哪里了,有没有受苦,有没有像他一样日夜期盼着重逢。
幼烟忽然转过头向这边看过来。
他的脚步一滞。一瞬间,他看到幼烟的眼睛有些异样。
她寻对原本温柔的黑眼珠变成了左弦右弓的弯月形,十分怪异!
幼烟忽然转身走开,黑斗篷的边缘在巷子中闪了几闪就不见了。他呆了一阵,认为自己是看错了。弯月形的瞳仁?怎么可能?
撇开方才携住他的恐惧感,发疯一样在巷子中乱转,然而擅长奇阵术的幼烟只要不想让他找到,他就找不到她的。
他满脸泪水,嘴巴无声地张了又张,平生第一次痛恨自己无法发声。
阿步没有放弃,在京城中大街小巷中日夜寻找。这期间相爷府中出了一件大事:从相爷到他的子孙,直系三代十七口人如被恶鬼索魂,陆续自尽身亡,听说死者表情如见厉鬼,十分可怖。
而阿步无暇关心这些流言八卦,一门心思寻找幼烟。找到绝望的时候,失落无比地拐进一条小巷。这条巷子深处的柴堆曾供他们躲藏了两天两夜,现在柴堆也早就没有了……
然而他却在原本堆放柴禾的地方看到了身穿斗篷的少女。幼烟没有戴那个大帽子,露出她白皙清秀的面庞,冲着他微笑,轻轻唤了一声:“阿步。”
她的眼瞳圆润清亮,哪有什么弯月?就说那天是看错了嘛!
他猛地冲上去抓住她的斗篷角,一屁股坐在地上无声地哭起来,就像一个怨恨家人抛弃的小孩。幼烟也流泪了,紧紧抱着他安慰:“阿步不哭。你不要恨我,那些人监视着我,我不敢跟你见面。”
幼烟拍着少年的背让他的抽噎慢慢平息,告诉他这些年她过得还好,没受什么苦,让他放心。阿步死死抓着她的袖子看着她,急迫的眼神不需要语言也把意思表达的清清楚楚:幼烟姐姐不要再离开我了!
她的嘴角浮起无奈的一丝笑,将左肩衣领往下拉了一下,露出一截清瘦的肩膀。阿步把她视作姐姐,不觉得有男女之讳,看到她的肩下两寸接近心脏的地方有一个小小伤疤。
幼烟说:“这里面射入了一枚银星符,取出会死。与它配对的是黑月符,不论我跑到天涯海角,他们都能凭星月二符之间的感应找到我的所在。所以啊,我必须跟他们走的,不能留下陪你。”
阿步不知道“他们”指的是谁,只急得掉泪。
幼烟忽然侧耳,似乎听到了什么动静。她低声对阿步说:“以后不要做小偷了,听银山的,找个正经活计干。”
他心说即使他不想当小偷,黄老皮也不放过他呀。
幼烟又说了一句:“要照顾好自己。”就将他往暗影中一推,自己起身走到小巷亮处。
黑斗篷的人从半空无声落下,如一只阴气森森的夜蝠,被帽子遮去一半的冷酷的脸对着幼烟,腰间挂着一枚弯月般的黑色坠子。幼烟轻叹一声,朝他走过去,如同走向不可抗拒的厄运。
暗影中突然冲出少年,直直朝着斗篷人撞了过去!
斗篷人不着痕迹地避过,阿步摔倒在地上。斗篷人带着满身杀意,抬起右手对准他的脸,一条青绿小蛇顺袖而出,绕在他的手指之间,小脑袋冲着阿步一张,露出尖锐的小牙!幼烟急忙拉住他,求道:“魑长老,别杀他,您放过他,我跟你走。”
这时阿步才知道这个人叫魑长老。
斗篷人似乎犹豫了一下,帽沿下冰冷的目光落在少年身上。他应该认出了阿步——三年前跟幼烟在一起的那个男孩。他铁钳一般的大手握上幼烟纤细的手臂,如夜蝠展翅轻松跃起,消失在一座座房屋后。
这个怪人,又一次从阿步面前带走了他的幼烟姐姐。
阿步流着泪爬起来,突然意识到手心火烫,烫得他把手中握的东西丢了出去,又急忙捡起来。是原本挂在斗篷人腰间的黑月符,他撞过去时顺下来的,幼烟说过“他们”凭这个东西可以找到她。
手中的黑月的热度在下降,很快不那么烫了。阿步意识到它与幼烟身中那个“银星符”的感应是以热度来表示距离,热度下降说明幼烟离此地越来越远了。他赶忙爬起来沿着他们离开的方向追去,却无法准确判断路线,黑月符越来越凉,心中越来越绝望。
遭报应有老黄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