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节
奕远眼中露出了然的神气,轻笑一声。忽然叹了口气:“有情有义,惺惺相惜。朕真是,嫉恨你们的情义啊。朕巴不得立刻杀了你们的朋友,欣赏到你们痛心的模样。”
坐在高高皇位之上,却没有了兄弟,没有了朋友。凭什么只有他是孤单的?凭什么?他脸上的杀意真真切切按捺不住。
九蘅转身跑去桌边,掀起倒扣的茶杯,抓着那只被头发丝系住的朱蛾回来,道:“我答应与你联手,不再作他想,你把捕头放了,朱蛾还你。”
奕远瞥一眼朱蛾,不屑一笑:“一个妖奴而已,哪能换我如此重要的人质?你随意处置它吧。”
九蘅手上的朱蛾的红翼颤了一下。
奕远再也没看朱蛾,道:“捕头我先扣着,隐形人太难抓,我且不费那个力气。等方姑娘助我剿灭鱼祖,再来跟我要人,在那之前,此事不必提了。”
“你……”
奕远抬手遮着照在眼上的淡淡日光,道:“朕不喜欢天光,回去歇息了,二位也请休息吧,今夜我们便带魂军出征。”从枝上摘下命灯,转身离去。九蘅急得追了两步,又知道再说无益,站在原地欲哭无泪。
樊池走上来从身后扶住她的肩,柔声安抚:“先进屋来。”拉着她回到屋里,把门掩上。
九蘅走回桌前,捏着朱蛾语出讥讽:“你看到了吧?这就是你忠于的主子!”一杯子扣住。
樊池对空处道:“阿步出来吧。”阿步显形,仍是眼泪汪汪的。
九蘅叹口气,找了个手巾浸水拧了拧,给他把脸上手上的血迹擦掉,一边问:“你不要急,告诉我银山伤得怎样?”
阿步冷静了一些,打着手语描述他们的经历。手语只能表达基本的过程,九蘅却看得心惊胆颤。
阿步与银山手拉手隐着形穿行在到处是青蚨的深宫,宫里除了青蚨也有一些妃子、宫女和太监,没有找到疑似奕展的人。
与樊池猜测的一样,在搜寻的过程中阿步发现了皇宫里以水渠勾勒的阵图,感觉自己算出了收了魂军法器的所在。一切都指向了一座通体漆黑的塔。黑塔伫立在一片草地中间,透着肃穆又阴森的气息,有许多青蚨盘旋滑行着守卫,但对于隐形的二人来说应该没有威胁吧?
他们小心避开青蚨走过去,脚踏上那片青青草地忽然同时意识到不对。大冬天的,什么草长得这么青葱?脚下忽有异动。低眼看去,只见从脚下开始,由近及远,草叶间绽开一片白茸茸的球。一愣神间,这些球无声炸开,满眼都是飘飞的白绒小伞——蒲公英?
这些“蒲公英”在半空里略飘了一下,忽然齐齐向草地被触动的方向扑来!
他们现在虽是隐形,若让这些东西粘在身上,隐形也能勾勒出人形!
银山拖着阿步就跑,虽仍隐着形,那些小伞却如能看到他们一般紧追而来,如一股有形的旋风!银山看这情形是跑不了了,反手将阿步推了出去,自己朝另一个方向跑去。离开阿步,他的形体显现了出来,蒲公英全部朝他扑去,如大风卷雪追上了他,毛茸粘了他一头一脸一身,连视线都糊住了,脚下一绊摔倒在地!
九蘅翻译到这里,还没等阿步“讲”出接下来的事,就急得道:“被整个糊住了?那玩艺会不会吸血叮人什么的?”樊池插言道:“不会,那是嗅英。一种用来警戒和追踪的妖草。”
“他们隐着形,嗅英是如何追踪过去的?”
“嗅英会依据人的气味、以及人跑动时带起的风来追踪目标。”
“堂堂皇宫,竟会有这么多奇奇怪怪的东西!”
樊池道:“这皇帝太邪气了,说不上还收了些什么妖蛊之物。”
九蘅懊恼道:“嗅英这东西能识风追踪,还真恰恰是阿步隐形能力的克星啊。”
樊池说:“我猜,这是皇帝专为阿步准备的。早在我们进城之前,朱蛾应该已经看出我们中间有隐形人了,这才特意在黑塔前布置嗅英。而且,嗅英恰巧也是银山能力的克星,这大概就是巧合了。”
——说得是啊。细小的绒毛无孔不入,银山就算是幻化出一百种兵器,也难找出对付这种奇怪小草的家伙,更何况情况紧急,他也没有时间去构思出一个能破解此物的东西。
她接着问阿步:“然后呢,银山就被青蚨刺伤了吗?”
阿步含泪点点头,指了指自己的右肩。
青蚨闻声而来,长嘴戳入了从银山后背透入,肩部刺出,将他钉在了地上!阿步隐着形扑上去拉住他染血的手想把他拉起来,那青蚨却踩在银山背上,不把嘴拔出来。
银山忍痛咬牙道:“快走,去找他们。”
更多青蚨飞过来,把银山从地上架起,飞腾到半空,迅速滑翔而去。阿步跟着血迹追了一阵,很快追丢了,只好跑回来找他们。
少年“讲”完,抽噎成一团,脸上痛苦的表情说明他又陷入了自责之中。九蘅抱着他拍着他的背部柔声安慰:“这不是你的错,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一向冷脸的樊池也难得软下态度,拍了拍他的脑袋:“你放心,他不会有事,我们一定把他救回来。你要听话,不要擅自行动,你要是再有什么事,我们更不能专注于救银山了,懂吗?”
阿步哽咽着点了点头。
安慰好了阿步,九蘅内心其实更加不安。悄悄捏了下着樊池的手指,焦灼地看着他,指了一下自己右肩。樊池看懂了——银山是伤在右肩,右手怕是暂时不能用了。而他幻化武器的能力,其实只有右手,他的异能暂时失效了,凭他自己难以脱身。事到如今,为了保他的命只能顺从些配合奕远了。
天黑之前,阿步利用屋子里的家具,几下便摆出一个障目局,外面的人进来的话只会觉得家具后面就是墙,看不出拼出了一个空间,藏了一个人。樊池又设了结界隔离,防嗅英这类的东西闻风过来。九蘅将那碟桂花糕端给他抱着,再度叮嘱阿步要相信他们,不要单独行动。
阿步郑重点头。忽又拉住她,指着她和樊池打了几个手势。
简单的手语樊池都看懂了。他在说:你们也要好好地回来。
“好,一定。”她摸摸他的头,心中暖暖的。
绕骨而生的藤蔓
另一只青蚨哆嗦着接替了它,摆了摆长着乌黑倒刺的长臂,示意他们跟它走。皇帝没有了朱蛾,只好用这些不会讲话的东西跑腿了。
二人跟着这只青蚨,一直走到一座黑塔下。奕远提着灯笼站在塔前的绿坪上,二人远远止住脚步,不愿踩醒嗅英,糊一身毛绒。
奕远做了个邀请的手势:“这是无光塔,里面不能点灯,漆黑无光,不过我有灯笼照明。二位要不要跟我一起进塔请魂军?没事的,我在这里嗅英不会醒。”
“免了。”樊池凉凉道。
无光塔。应该是存放些巫蛊之器的地方。阴邪处滋生出的巫蛊术大多喜欢黑暗的环境。
奕远没过多久就出来了,左手中多了一把玉骨锦面的折扇,递到九蘅手上。
一把扇子?这就是收了魂军的法器?她将扇子展开来,扇面上是一幅气势不凡的大河图,河岸上画了许多穿着军甲的士兵。静止的图像,栩栩如生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