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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节

 

这时风狸还是兽形,虽然惶恐,肢体却僵直得难以动弹,竟由着仆从将它的脑袋抱起搁在膝上,从它的颈子到脊背一路揉捏下去。它初时还紧张,渐被揉得软了下来。血液畅通,麻木了数百年的知觉恢复了,咕噜一下从他膝头滚了下去,翻了个身,竟然化作人形!

要知道几百年前他被镇在石柱下之前,还没能修成人形呢!

人形的风狸警惕地盯着这个仆从,头顶碧叶紧张得伶伶而动,艰涩地吐出人言:“你……到底……”

仆从一手支着腮,微笑着看着他:“不记得了吗,风狸?刚刚我赶来一只绿色小兽送给了你,把你从这柱子底下救了出来。”虽仍是仆从的五官,可是一言一笑透着勾魂摄魄的魅惑,暗红眼瞳含着笑,平凡的外表硬是有了让人挪不开眼的风流气质,胜过华衣锦袍、旷世美颜。

我愿意为你而死

风狸愣道:“什么本事?”

仆从歪头道:“我先问你,小兽扑你之前,你心里正在想什么呢?”

风狸的眼中瞬间浮起腥红杀意:“我要给小主子报仇。我要做人的神,掌控他们的生死。”

“很好。你会如愿以偿的。”仆从脱下黑色外衣,走到他的面前,披在光祼的人形风狸身上:“化成人形是要穿衣服的,懂吗?”

风狸慌忙把衣服掩起来,脸上浮起红晕。仆从忍不住笑了,逗了逗他头顶的碧叶:“真可爱的风狸呢。你的人形很好看,不要被别人看去了。对了,你还没有名字吧?风狸……取个与狸同音的‘黎’字做姓吧,名就叫‘存之’。黎存之,好听吗?与你这个韵致儒雅的人形很相配呢。”

他憋红了脸:“你……你到底是谁!”

“等一会再告诉你。现在有人来了,你,可以尝试一下你的能力了。”

洞厅外真的传来了脚步声。虽然已成人形,耳力不减,风狸还是听出了是谁。那是小主子关瞳的父亲关堡主,它最害怕的噩梦,最战栗的恐惧。不久之前,这个人为了迫他结出一粒髓果卖给带着千金来求药的富翁,在风狸面前亲手杀了自己的儿子关瞳。

仆从的红瞳鼓励地看着他,笑意寒凉。风狸的眼底浮起腥膻的杀机。

走进洞厅的关堡主没能再走出去。他进得洞来,震惊地发现多了一个头上长叶的陌生男子,而石柱下的摇钱树风狸不见了,愤怒地挥着刀,问看守的仆从风狸哪里去了,是不是他与这个小偷联手盗走了。

仆从眯眼盯着他没有回答,一向卑微的熟悉面孔莫名陌生,被这个下人的眼睛看住,竟有种老鼠被猫儿盯住的错觉。而那个头上长叶的陌生男子走近过来,轻松夺下他手中的刀,狠狠捅进了他的大腿。

为了防止风狸被觊觎,洞厅的石门厚重,惨叫声是断断传不出去的。黎存之和“仆从”抱着高涨的兴趣,经过反复探索实验,在关堡主身上试验出了自己的白泽异能。

原来他的髓果被白法碎魄赋予了异效,与以前不同了,将它植入活人脑中,也可以长髓株结髓果。被植入髓果的人在痛苦中半死半生,给予关堡主这样的待遇,相当合适。

“仆从”又跟他一起研究着将此术与巫术结合,加强了作用——人脑髓株长的髓果可以继续做种,也可以制药。虽然药效远不如风狸原生的神奇,但也有药到伤愈的良效。

虽然不像想象中能随意号令人的生死,但风狸也很满意了。

将关堡主第一个挂在了壁上,黎存之与“仆从”走出洞厅,大开杀戒。关家人,一个也没跑掉。

一边忙碌着把头生髓株的关家人挂到洞里,歇息的时候,“仆从”闲聊一般说:“我名叫乌泽。”

寄生在仆从身上的乌泽对黎存之没有任何隐瞒。它讲了自己的身世,为什么来到雷夏,与黎存之身内的白泽碎魄是什么关系,它想要达成的目标,都无保留地告诉了黎存之。

甚至还趁夜色重时,短暂地从宿主仆从身上离析,让黎存之看看它的真容。

庞大如顶天立地的漆黑巨兽,散发的邪魔之气如翻卷的浓墨,红瞳有独特的魅力,雪白的獠牙从嘴角露出,冲着黎存之一笑,前脚利甲小心地弯起,轻轻触了一下呆掉的黎存之:“喂,吓呆了吗?”

“你……你真美。”黎存之仰望着巨兽,低声道。

乌泽说:“现在你了解我了,你愿意陪我夺取雷夏,夺回我本应拥有的一切吗?”

黎存之说:“我愿意不惜一切地帮你。”

乌泽:“如果要你为我而死呢?”

黎存之把手搁在巨兽长毛柔软的脚上,轻声说:“可以。我愿意。”

黎存之和乌泽把关家人统统挂进洞内之后,山下遭受鱼妇之灾的人们陆续逃来,请求避难。他们打开大门接纳了难民,并用关家人生出的髓果医治难民的伤病。

人们感恩戴德,称黎存之为“黎药师”,视他为救苦救难的菩萨。实际上黎存之待这些难民也是真真切切的善意。

爱与恨,善与恶,就在同一个人的心里共存着,泾渭分明又互相融合,一面菩萨,一面魔鬼。没人看得透他,他自己大概也说不清自己。

但他不在乎。这世上又有几个人能明明白白地看清自己呢?

难民们知道风声堡里还有一个黑衣仆从,那个人不太言语,存在感很低,以至于后来悄悄地不见了,都没人留意到。

“仆从”是在樊池带九蘅来求医的那天晚上消失的。

乌泽露出了真容

虽然白泽碎魄一旦寄宿就隐匿得气息全无,但乌泽猜出了樊池带在身边的人必是宿主之一。

那时樊池力竭昏去,重伤的九蘅落进了黎存之的手中。借着给她医治的机会,乌泽离开仆从的躯壳,宿进了九蘅的身中。为了接下来的计划,它没有像以往那样夺取宿主的身体掌控权,而是完全敛起自身气息,藏在了最深处,就像静静潜伏在深潭水底的鬼魅,透过九蘅的视界观察着这帮人寻找白泽碎魄的进程,必要的时候才以“梦游”一类极隐秘的方式,对全局的发展方向做出些许掌控。

而“仆从”在乌泽离体时原该恢复意识的,但是黎存之杀了他,悄悄地掩埋了。

一是为了不露出破绽,二则……乌泽用过的躯壳,岂能容他恢复庸人气息?

将乌泽送入了九蘅身中,虽然未显出一丝一毫乌泽的意念和气质,但是在黎存之的眼里九蘅已是乌泽。他所有的深情款款,念念不舍,都是给乌泽的。

天色渐亮,天光落在黎存之的脸上,照不明他眼底的黑暗。他说:“神族人,在你的生命干涸的最后时刻,你就睁大眼睛,看着被你们神族创造出来、又抛弃、不遗余力地想消灭掉的乌泽,如何占有白泽的七魄之力,成为雷夏大泽的君王。当然了,如你所知,乌泽之心不仅在雷夏,将来它还会征服上界,成为名副其实的魔主,将自以为能随意处置他人命运的神族踏在脚下。可惜那时你已死了,看不到了。”

樊池凶狠地盯着他:“我看不到,你便看得到吗?”

黎存之不为所动,唇角反而噙着风轻云淡的笑意:“将来那个伟大的妖魔世,乌泽替我看就好了。为他而死,我求之不得。”

他的身后传来低低一声唤:“存之。”

明明是九蘅的嗓音,语调却完全不同,少了轻扬的明快,满是阴沉的低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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