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节
黎存之转身,樊池也惊怔地抬头看去。
九蘅不知何时回来了,提着无意剑站在那里,虽然还是她的面容,眼瞳却变成暗红色,眼神似带着冰凉的触感,气质像一柄卷起的软刃,阴柔之下藏着危险的杀机。
她原本穿了一身红裙,此时变成了一袭黑衣。这是乌泽喜欢的颜色,占据了这具身体,就略施小术变幻了服色。
樊池知道此时的九蘅已被乌泽的意识掌控,唤了一声:“九蘅!”希望能喊醒她的本性。
乌泽轻蔑地扫他一眼,嘴角勾起的微笑带着显而易见的戾气:“白泽宿主,没想到你也有今天吧?你不必喊了,这具美丽的身体归我所用了。九蘅的意识与其他五个碎魄宿主一样,已经死了,樊池神君。”
“不……”他猛地朝她冲过去,只迈了一步就腿一软跌倒在地,一口蓝血喷在地上。他连走到她面前的力气都没有了啊……
乌泽很喜欢看神族人倒在她脚下的模样,暗红眼瞳闪过快意。
黎存之握住了她的手:“乌泽……”
她的目光转到他的脸上,带了一丝悲悯。
此时黎存之眼中什么也看不到了,只余一个乌泽——生成九蘅模样的乌泽。实际上他根本不在乎乌泽的宿主外表,仆从也好,九蘅也好,或是随便哪个甲乙丙丁,只要住了乌泽的魂,就是他眼中的至珍至贵。
他用空闲的另一只手,托起她拿着的无意剑,慢慢地,把剑锋移到了自己的咽喉:“来吧,把这里的中枢兽拿去吧。只差这一步,你就是三界之中无人能匹敌的魔主了。”
乌泽的手没有动,深深看着他的眼睛,轻唤一声:“存之……”
“我不会后悔。”他微笑着说,“可是有一条,不准闭上眼睛。我要你看着我,记着我,永远也忘不了我。”
“我永远也不会忘了存之的。”乌泽的音调平静柔和,像要把眼前的人送入一个温柔无底的梦境。
她的手微微一动。只需分寸的挪移,就可以切断黎存之的咽喉。以最利落的杀招,助他完成一场心甘情愿的献祭,完成乌泽和白泽的整合,造就一个古往无今的魔主。
樊池痛呼出一声:“九蘅……”
湛蓝的光芒闪过,无意剑锋下,鲜血喷出,溅了黎存之一脸。
眼睫一瞬未瞬的黎存之好端端地站在原地,眼睁睁地看着无意剑锋从他的颈侧移走,掉转剑身,以自戕的姿态割破了乌泽寄生的九蘅的咽喉。
他震惊地看着她红瞳失神,软软倒地,仍拉着她的手没有放开,一时反应不过来发生了什么。
面前忽然多了一人。抬头,看到一个新的九蘅出现在面前。
死而复生。不死公子白玺的异能发挥了作用!
传大的白泽异能
九蘅随着乌泽“走”出来,站在黎存之身后。乌泽出神地听着他与樊池的一番对话,大概是也沉溺于回忆,没有出声打断,安静地由着他讲完。
而九蘅的意识没有半刻停止努力,一直在尝试着夺回身体。
她知道那是有可能做到的。因为就在昨夜,白玺做到过——他的残念曾暂时压倒乌泽抢得肢体掌控权,以自尽的方式重生一次,让九蘅的意识有机会与乌泽抗衡。
白玺能做到,她也能做到!
一缕薄念迟迟地找不到诀窍,不死心地驱动着意念,把全部的注意力全放在那只执剑的右手上。却如被困在一个透明盒子里无法突破。直到无意剑锋托到了黎存之的颈上,旁侧传来樊池的一声呼喊,突然把盒子打破了一道缝隙。
九蘅的意念冲了出去,瞬间夺回了右手的控制权。仅这一只手就够了。
她以果断无比的手法,反转剑锋,刎到自己的颈上。
以死脱身。是的,就是白玺教她的一招!
六只白泽小兽、一团黑雾从地上旧身离析到空气中,发疯一般撞向新的九蘅。
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黎存之和樊池都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而早已做好的准备的新生九蘅已经举起了无意剑,单单劈向那团首当其冲迎面而来的黑雾!
黑雾为躲开无意剑的袭击闪避了一下,那六只白泽小兽趁机陆续扑进了九蘅的身中。
黑雾滞后一步,如龙卷风一般返身扑来时,九蘅脸上浮现出狡黠一笑,突然消失在空气中。
隐形。阿步的隐形异能!
黑雾发出震动天地的怒吼,轰然现出原形,半个天空被庞大的漆黑身躯遮得暗下,巨爪向着无风自动的花丛中拍下。隐形的九蘅如一缕细风从兽爪的间隙躲过,飞身跃起,无意剑在黑兽背上划破一道长长的伤口。
而身经百战、作恶万年的乌泽岂是了得之物!初时突遭剧变的震怒使它暂乱阵脚,但很快就夺回上风。就算她隐着形,行动时略带起的微风也会被它察觉,如滚雷般的骇人话音从半空传来:“三界之中唯有白泽配与我一战,一个只占了六魄的凡人也敢在我面前嬉闹?!”
巨口一张,黑色火焰喷出,花海顿成火海!藏身其中的九蘅瞬间被这来自地狱般的魔火吞噬,幸好是白天有天光,烧死一个九蘅又生成新的九蘅,死死生生数次才从火海中挣扎出来,逃到樊池和黎存之所在的唯一一片无火的空地上,跌倒在地喘息不止。
樊池看着几步外的她,突然吐出一句:“黎存之……”
她眼中一闪,一句:“你好聪明”飚出唇角,人已跃起,剑锋直指黎存之。
她身中已有六片碎魄,最后一片在黎存之那里。只要杀了他,七片碎魄就会全部集合在她的身中。
七魄拼合,白泽归位。
那她呢?
她的凡人身躯大概承受不了完整的白泽之力,会粉身碎骨吧。
无所谓。她与樊池,来此之前都做好了一去不回的准备。就让白泽回来吧。乌泽说的对,只有白泽配与它一战。
背后是黑焰火海,黎存之躲无可躲,只能呆呆看着剑尖袭面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