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节
舒念瞟了他一眼,掷下烧火棍子,“去西岭受审?”
唐玉笑心中盘算被她看穿,恼羞成怒,“他做下的事,难道不该受审?宁斯同死无对证先不说,武忠弼被三棱血刺刺死,难道也是别人诬陷他?六年前咱们于他有所亏欠,如今便要一个一个拿命来还?”
“武忠弼围杀崔述,我就在旁边,依二当家的意思,难道要崔述束手待毙?”
唐玉笑冷笑,“多谢你亲口承认崔述便是杀害武忠弼的凶手。”
舒念被他一句话噎得胸口发疼,梗着脖子道,“以后的事我管不着,今日我既在这里,便不许你趁人之危,拘他去西岭。”
两个人大眼瞪小眼。唐玉笑先败下阵来,“先歇息,明日西岭来人,一同上路。”
舒念哼了一声,“二当家且等着吧。”
一场商量不欢而散,唐玉笑退去洞边盘膝入定。舒念扒一颗烧熟的土豆,去灰剥皮,碾成泥状,正待添些乳糖,打开纸包空空如也——
忘了昨儿最后一颗都叫崔述吃了。
倒霉时喝口凉水都塞牙。舒念暗道一声晦气,说不得只能强行灌他吃些,便端了竹筒去榻边,却见崔述睁了眼,定定地看着自己,目光清明,不似往常混沌。
她一时迟疑,“小吴侯?”
“嗯。”
舒念眼睛一亮,“你醒了?”
崔述极轻地点一下头。
舒念一时难以置信,“告诉我你是谁?”
崔述面上露出尴尬的神色,眼皮一垂,许久才道,“崔述。”一语出口,声音嘶哑破碎,不由皱眉。
舒念暗道您昏迷几天,昏迷中时时哭泣呻/吟,第一回正常说话,能发出声儿已经很不错,就别挑剔太多。
盘膝坐在榻边,用竹片儿挑了土豆泥,喂到崔述唇边,口中道,“既醒了,多吃点东西。”
崔述嫌弃声音难听,便只点头,老实吃东西。
舒念暗道这是真的清醒了,若换了糊涂时,小吴侯断断不会把没糖的东西往下咽的。
默默喂完食物,舒念总觉无言以对,呆坐一时,清清嗓子,“小吴侯——”
“你——”
竟是同时开口。
二个人面面相觑,崔述面上渐渐浮了层薄薄的红晕,他本就生得白皙,重伤之下越发无甚血色。舒念每每看时,总疑惑随时要羽化仙去。
眼下双颊飞红,直如美玉生晕,秀丽不可方物。
舒念连念几句清心咒,才道,“小吴侯如今是病人,让你先说。”
“你等——”崔述二个字出口,轻轻咳了两声。
舒念等得费劲,便道,“病成这样,有什么话等好些再说吧。”取竹筒盛水过来,喂他喝了。
清水入喉,崔述感觉好些,探手在榻边按了一下,却爬不起来,哑声道,“扶我起来。”
舒念还没攒够与清醒的小吴侯顶嘴的勇气,老实上前相扶,只觉他身子乏力,绵软如泥,忍不住道,“刚刚好一点儿,莫逞强。”
崔述摇头,堪堪扶着坐了起来,又挣扎着往后挪了挪,这才推开舒念,靠在岩壁上闭着眼睛喘气,一时睁眼,“你去歇歇。”
舒念暗道午觉才睡醒,歇什么?却见崔述就那么歪歪靠着,两手松松捏了个诀,闭目不语——
难怪非得爬起来,这是忙着敛气疗伤呢。现如今可好,小小洞中,唐二当家和小吴侯一左一右,各踞一端——
此情此景,百年难遇。
舒念自娱自乐一回,便往外走,初初走了一步,忽听身后崔述相唤,“念……念……”
应声回头,便见崔述神情羞涩,纠结一时才轻声说了二个字,“等我。”
舒念暗道不等着还能怎样?方才叫您歇歇别折腾不是也没听我的么?
爽快应道,“好呀。”
崔述凝目看了她一时,双唇微抿,便漫出一个浅浅的笑意。
舒念看得眼晕,摆手道,“忙你的吧。”掉头便走,出得洞外,正遇着唐肃回来,连忙问道,“怎么样?”
“妥了。”唐肃满面是笑,“方才去看,姑余大管家带着马队,已往这边来了。”
舒念长出一口气,“引姑余一门到凌阳,你是头功。”
唐肃从未当此大任,一时间喜得眉飞色舞,口中却连连谦让,“姑余一门缇骑四出,在吴山周围搜寻小吴侯踪迹,我以书简相引,简单,简单得很。”
舒念忍俊不禁,摸摸他脑袋,“以后多听你……你二当家的话。”
唐肃退后一步,正色道,“男女授受不亲,你迷恋小吴侯,总是痴缠便也罢了,休来招惹我。”
舒念一滞,讨人嫌到这种程度虽是叫人喜出望外,迷恋小吴侯又是个什么鬼?越发厚着脸皮道,“唐小公子不近女色,真是正人君子呀。”
“与阿肃胡说什么?”
两人齐齐转身,便见唐玉笑靠在洞口,一张脸黑似锅底,警告地看了一眼舒念,“休与阿肃胡说八道。”
舒念一听便知他指的是唐肃身世,自摸了摸鼻子,闷声发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