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节
按理来说徐静舟好歹也是朝廷的官员,是断断没有向一个宫人道歉的道理,可他性子却与寻常人不同,只知做错了事便应当道歉,没有分身份高低的道理。
所以这一番道歉的话,说得也算诚恳。
只是原本玉娇在这徐静舟面前还能稳住心绪,如今见他道歉,反而被勾起压在心底的伤心事,一时间控制不住,眼泪便落了下来。
徐静舟原本就不是擅长言语之人,见玉娇因为自己而落泪,一时之间更是不知该如何是好,又只能连连说了好几句道歉的话。
玉娇心知此事并非是徐静舟的过错,想说自个并未有责怪他的意思,可那话说出了口,却总是夹了几分哭腔,让人听着反而觉得她受尽了委屈,让徐静舟更是手足无措。
春容原本在另一旁的假山后边躲着,悄悄瞧着这边发生的事儿,原本见玉娇与那位徐大人好似相谈甚欢,心里还觉得奇怪,想着看来玉娇与这位大人当真是旧识啊。
可不想两人没说几句,玉娇就变了神色,到了后边,好似那位大人说了什么不当说的,玉娇甚至掉了眼泪。
春容虽不知此时站出来是否会打扰到他们二人,可却也见不得玉娇受这般委屈,索性也顾不得这么多,直接从那假山后边走了出来,直直地往他们二人方向走去,正想开口说些维护的话语,只是玉娇瞧见春容过来,先一步走上前道:“春容姐姐,这位徐大人是帮我家中传信的。”
“传信?”春容想起赵氏的嘴脸,不由得皱了眉头。
徐静舟心知自己是好心办了坏事,又再度上前拱手道:“是徐某做了蠢事,惹了玉娇姑娘伤心,实在该死。”
春容见这徐静舟如此客气倒是有几分意外,而玉娇这会儿也已经勉强将心绪稳住,道:“奴婢已经明白这其中缘故,自然也不会怪罪徐大人。”
又挤出笑意道:“时辰也不早了,奴婢还赶着回永祥殿当差,就先回去了。”
徐静舟闻言,也不好再多言,只能是点了头。
而春容与玉娇二人转身出了假山,路上却又忍不住谈及方才的事,春容道:“那位徐大人虽说做了蠢事,可瞧他规规矩矩的向你道歉的模样,倒是难得。”
玉娇自然是点头,“他是好心办了坏事,也是那赵氏惯会伪装,明明是存了害人的心思,却偏偏做出一副可怜模样,徐大人本就是个软心肠的,一时着了她的道也是正常。”
春容听她说得认真,又扭头过来上下细细将她打量了一番,等玉娇都觉得浑身有些不自在了,方才掩唇笑着道:“听你这话说得,倒好似个维护自家郎君的小媳妇,生怕旁人说了他半句不好!”
“春容姐姐可不要胡说!”玉娇听出她话里头的调侃意味,瞬间红了脸,连说话的声音也小了下去。
春容瞧见玉娇这副模样,更是起了逗弄她的心思,又故作正经道:“哪里是胡说了,方才我远远瞧着他手足无措想安慰你的模样,可不就像是个惹哭了自家娘子的郎君么?”
玉娇听着这肆无忌惮的话,更是羞恼,可奈何嘴笨,也说不出什么反驳的话来,只得故作气恼模样,道了句“春容姐姐只会欺负人,我不与你再多说”,说完,便气鼓鼓的要走。
春容只得赶上她步子,又连连说了好些哄着她的话,这一路折腾,倒是让玉娇彻底将赵氏的事抛在了脑后,心头的郁结也算彻底驱散了开来。
陈俞后宫中多了位宛妃的事自然是瞒不住的。
前朝后宫,不过几日功夫就尽数听闻了这事。
几月前春猎时,借着几分酒意提出要将贺宛投入兽笼中的几个世家子弟听闻了这事皆是变了脸色,他们哪里想到圣上那时对这北岐女子明明颇为冷淡,心底却是存了这般念头?
要知道,彼时朝中也有不少大臣借着皇后怀身子的由头,提及选秀之事,可却被圣上毫不迟疑的驳回。
因着这事,众人皆言是帝后情深,赵筠元与陈俞那一段故事本就广为流传,而后陈俞一副情深意重,要为她空置后宫的模样,更是惹得上京女子无不艳羡。
可如今,陈俞不仅纳了妃,而且那女子还是个北岐女子。
这事传闻出去,确实是让人意外。
而若是说起春猎,便不得不提及另一桩事,那便是春猎的第二日,被陈俞亲手处置了的兵部员外郎孟松。
当时孟松饮多了酒,借着几分醉意要将那贺宛投入兽笼,说是让这北岐人也尝尝被野兽分食的滋味,却被陈俞听到响动。
那时陈俞早已对贺宛动了情意,又怎会容忍旁人羞辱了她,盛怒之下,甚至连赵筠元的劝阻也不顾,当着众人的面便了结了孟松这条命。
后边赵筠元因为这事不曾保住腹中孩子,春猎便就这样早早结束。
至于孟松之死,自然是被陈俞压了下来,对外说是在围场上遇了猛兽,生生被那猛兽扑食。
若是旁人或许会信了这一番说辞,可孟松的父亲,也就是户部尚书孟齐却不肯相信,他老来得子,对孟松这唯一的孩子很是宠爱,而这孟松也并非是个寻常纨绔子,反而一心有保家卫国的志向,所以一早便投入军中,又拿了军功得了封赏,也算是个有出息的。
可如今却什么凭证都没有,就说是死在了春猎的围场里边,这让孟齐如何甘心。
当日亲眼见着孟松死在陈俞剑下的人不在少数,只是陈俞一道命令下去,那些个人便是什么都知道却也是只能当个哑巴。
孟齐费尽心思盘问,最终是一个身份不高的世家子弟跪在地上哀求他不要再继续问了,他方才坐实了心中猜想。
天底下除了那人,确实也没旁人再有这等本事了。
也确实没再闹腾下去了,只是心底埋下的这一根刺,却是拔不出来了。
只是这孟齐不知孟松是因为贺宛这个北岐女子才丢了命,若是知晓,怕是豁出命去也要让她偿了命。
外间因为这事议论纷纷,永祥殿却是一片寂静。
赵筠元自从那日与陈俞争吵了一番,算来已经有好些日子不曾见过陈俞。
反而是贺宛,每日都是依着规矩过来向赵筠元请安。
原本赵筠元以为她是怀了炫耀的心思,可她每回前来态度都极为恭顺,让人分毫挑不出错处来,时日一久,赵筠元便也只以为是自己多心。
这一日,赵筠元像往常一样等着贺宛将每日请安的客气话说完,便开口要以身子疲累为理由让她告退,可不曾想贺宛却抢先一步道:“皇后娘娘,臣妾有些话想私下与您说,可否……”
说着,她看向正在殿内伺候的春容与玉娇二人,显然是想让她们二人退下。
赵筠元闻言微微皱眉,“春容与玉娇都是本宫身边人,宛妃有什么想说的直言便是。”
“这……”贺宛一脸为难,迟疑了好一会,最终却是再度对着赵筠元跪了下去,声音凄婉道:“此事与臣妾有莫大的关系,若是可以,臣妾并不想让旁人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