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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节

 

春容这会儿方才起身,却又对着赵筠元再度跪了下去,愧疚道:“娘娘,有一桩事,奴婢瞒了您许久……”

赵筠元本欲先将人搀扶起来, 可听了她这话,却也顾不上旁的,只问她, “你瞒了本宫何事?”

她自认为对这春容不薄, 若是这春容当真有什么背叛之举,她恐怕也不会如此轻易放过。

到底还是要听一听着春容到底如何说了。

春容深吸了口气, 过了好一会, 方才抬起头来对上赵筠元的目光,眼眶微红道:“此事倒也并非是奴婢要刻意隐瞒了您, 只是当日奴婢偶然得见此事,甚为恐惧,也担心若是将此事泄露出去会惹来祸端,所以便只当作不曾瞧见……如今, 娘娘以真心相待, 奴婢便也大胆一回, 就将那日所见, 尽数告诉娘娘。”

春容这一番话早已将赵筠元心底的好奇勾起, 不由直直地盯着眼前之人, 听她接着道:“娘娘要寻的那位名唤荆南的少侠, 早便没了性命。”

赵筠元脸色白了几分, 想起那日在船上, 荆南轻而易举便将十数人拿下的景象, 下意识摇头道:“这不可能,他的武功如此高强, 哪里会这样容易丢了性命?”

从那日荆南不告而别之后, 赵筠元便遣人打了一把上好的剑,本是要依照约定送到荆南手中, 只是奈何她遣去的人在青州寻了好些时日,也没将人寻着,连原本荆南追随的那位沈大人,也因为牵扯进一桩重案而丢了性命。

如此,这荆南便再无了踪迹。

所以那把剑纵然早已铸成,却也没了送到它主人手中的缘分。

后边每每想起此事,赵筠元还总觉得可惜,念着那位灰衣少年是否还像从前一般用着那把早已残破的配剑,他那样好的武功,应当有一把称手的好剑的。

“便是武功再如何高强,也是挡不住有心之人的暗算。”春容轻轻摇了摇头,将那日所见景象一五一十地说出了口,“那日,便是一年前,娘娘与圣上方才从北岐回来那日。”

赵筠元与陈俞方才回了宫中,还来不及稍作歇息便被当时的圣上,亦是如今的先帝召见。

彼时先帝已是缠绵病榻多时,心中最为牵挂的便是陈俞这个被送去北岐做了四年质子的孩子,所以二人不敢有分毫耽误,便率先去见了先帝。

而荆南却因为赵筠元的安排,先去归雪苑等候。

归雪苑是赵筠元在陈国时的居所,她追随陈俞去了北岐之后,这归雪苑便是一直空置着的。

眼下赵筠元归来,顺理成章地便还是住在这归雪苑中。

只是从前伺候赵筠元的宫人早便遣散到各个宫苑,贴身伺候的两名宫人更是因为到了年岁而出宫去了,于是底下人便费了些心思,重新挑选了些性子稳妥的宫人送来归雪苑伺候。

这其中便有春容。

春容虽不是机灵的性子,可做事是最为妥帖的,更难得的是她只做自己份内之事,即便生得有几分美貌,却也从不曾起过什么不当有的心思。

这一点,是最让那管事嬷嬷喜欢的。

而赵筠元此番回来,比之从前在陈国,表面上看来身份似乎并无不同,可实际上却要贵重许多。

虽彼时先帝还不曾下旨为陈俞与赵筠元赐婚,可宫中之人,人人心里都明白,这位便是早已定下的太子妃了,若是再大逆不道一些,便是将她当作皇后来伺候,也是使得的。

所以在赵筠元的事情上,自然是无人敢怠慢了。

春容也正是如此作想。

原本她便是晚一个时辰去归雪苑伺候也不算晚,可她偏偏想着不知这位新主子的脾性如何,还是早些前去将那宫苑里外收拾一番,免得哪里留了错漏之处,反而让这主子住得不舒坦。

如此想着,她便独自先去了那归雪苑。

而这一去,却瞧见了不当瞧见的景象。

宫苑之中,有几个太监模样的人,手里各自拿了武器,竟在与一位灰衣少年打斗。

春容何曾见过这般景象,吓得心惊肉跳,连忙捂住自个的嘴又快步躲到一旁,唯恐发出声音被里边人发觉,届时便会招来杀身之祸也未可知。

好在那几人打得极为投入,倒是并未发觉有人前来。

春容在外边躲了好一会,听见里边打斗声音渐小,心下好奇,竟是又鼓起勇气悄悄往里边瞧去。

没曾想却是瞧见那几个太监已经被那灰衣少年打得毫无还手之力,她粗略数过,那些个太监大约有六七人之数,且看那几个太监皆是些身姿灵活的,便知必不是些寻常之人,可即便如此,那灰衣少年依旧能凭着一己之力,轻松便将那些人尽数击溃,可见他实力不俗。

春容原以为那灰衣少年既然占了上风,那必然是不会放过那几个太监,却不想那灰衣少年并不曾对那几个太监下死手,反而是领头的那个太监主动走上前去,开口对那灰衣少年说了些什么。

“奴婢那时心里实在好奇,便又没忍住凑近了些,却也不曾听清那太监所言。”春容一边回忆着,一边说道:“大约只听见那太监说什么赵姑娘,殿下,什么违抗命令之类,其余的奴婢是一个字也没法子听清了。”

赵筠元依旧面容平静,好似全然不曾因为春容的话而有任何波动,只是她掩在袖袍底下的指尖却不由得发颤,片刻后,她轻声道:“然后呢?”

春容闻言接着道:“后来那灰衣少年便不知怎的,竟是直接跪了下去,然后……然后用手中那把剑了结了自个。”

“奴婢看到这儿,实在被吓得不行,也不敢再偷瞧了,只放轻脚步趁那些个太监不注意便离开了。”

听到这儿,饶是赵筠元一直努力压制着自个心头的情绪,却也还是禁不住红了眼眶,“若不是我当初执意要将他留下,或许他也不至于遭此祸患。”

彼时,荆南本无意留下,是赵筠元瞧见他那豁了两道口子的铁剑,念着送他一把好剑,才执意让他留下的。

如今得知荆南的下场如此,让她心里又如何能好受?

春容却摇头道:“奴婢当日虽不曾将那领头太监所言听得真切,可却也能猜到那太监大约是用什么荆南少侠所在意之事威胁了他,否则荆少侠一身本领,何必……就这样心甘了断?”

赵筠元默了半晌方才苦笑道:“是我想错了,春容,你与荆南并不相识,所以不知他的性子,他并非是受了威胁,而是服从了命令。”

春容一怔,又听赵筠元神色嘲讽道:“那位青州的沈大人让他听命于圣上,他自然会一心服从圣上的命令,那些个太监大约是给他瞧了什么信物,所以他方才甘心了断。”

春容显然不曾听闻过这样忠心之人,下意识问道:“若是如此,圣上又为何非要置他于死地?”

这样忠心又武力高强之人,总有能派上用处的时候吧。

“那是因为……”话说到这儿,赵筠元张嘴便要解释,可话到了嘴边,她却又止住了话头,而后摇头道:“春容,往后你出了宫,这些事情便再与你没了关系,知道得太多,于你也是没有好处的。”

春容是个聪明人,听到这,自然也明白了赵筠元的用意,想到自个方才那胆大包天的刨根问底之举,不由惊出一声冷汗,连忙点头应道:“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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