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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四缘尽

 

谢长安早已丢失,夫人可随意支取银两,不需额外的琐事规定。

管事道:“既然是老爷的规定,我们没有不遵守的。”

本以为这事便这样平息了,谁知晚间温柔缱绻时,杜晓清又提起此事。

“我见往日的支票清单上确实是有印章,那印章倒也别致,刻的是什么‘北暮长安’,是你与苏慕北的名字吧。”

谢长安在卖力冲刺,正在兴头,没怎么理会她的话,只淡淡的“嗯”了声。

杜晓清却不怎么配合了,见谢长安完事便草草收场,背对着他躺着,任由他的大手在身上作祟也没有转过身来。

谢长安知她吃味,便遣小厮去找苏慕北,想要回印章。

阿婆做的箩筐很受欢迎,每次赶集都会被抢购一空。阿婆便采了更多的柳枝,每日午后空闲时编制。

苏慕北怜惜阿婆,晚上见阿婆睡下,便起身来到庭院,学着白日看到阿婆的手法,编制箩筐。

数晚下来,白皙的手上满是伤痕,箩筐也编制的越来越熟练。

有次阿婆夜里起来看到,院中昏h一盏煤油灯,苏慕北垂着头,白皙的颈子弯成温柔的弧度。

村西老杜家的小子经常过来,不是送柴火,就是送瓜果,每次离开后,阿婆家里原本空了的水缸就会装满了水,灶房里的柴火也都码得整整齐齐,阿婆笑呵呵的说:“都是因为囡囡,才来的这样勤快。”

苏慕北不满地打断她:“阿婆又嘲笑我。”

冬天过尽,开春的时候,阿婆在院子里养了一群鹅hse小j。卖j崽儿的人从门口路过,阿婆便招呼人家进来喝水。

苏慕北掀开扁担两头的箩筐,nenghse的小j露出头,眨着好奇的眼睛朝外张望。

阿婆见苏慕北喜欢,就花两文钱买了十只j崽儿。苏慕北手心里捧着两只,像是捧着两朵hse的云。小j新长出的茸毛暖暖的,如同冬日的太yan,让人心生怜ai。

苏慕北每日拿小米喂j,小j们听到呼唤,全聚拢在她脚边,仰着头啾鸣。

h狸花调皮,跟在j崽儿身后,不时跳起,将某一只扑倒,张口要咬。苏慕北在它咬下前会将它被赶走,h狸花总有失宠的感觉。

田野泛起新绿,柳树催发neng芽,从京城来的绸缎庄管家也在春天到来的同时来到了村庄。

管家多方打听,才找到苏慕北的住所,敲开院门,苏慕北正将一只小j抱到怀里玩耍,扭头看见管家,皱了皱眉。

“夫人可让在下好找。”管家作了个揖。

“我可不是你家夫人。”苏慕北将小j放到地上,起身进屋。

管家忙唤道:“苏小姐。”

苏慕北止步。

管家道:“在下这次来是受老爷所托。”

苏慕北挑起眉毛:“他回来了?”

管家道:“回来有一段时日了。”

苏慕北不咸不淡“哦”了一声。管家只得继续道:“老爷想要回那枚印章。”

苏慕北道:“什么印章?”

管家道:“就是当初老爷给您的那枚,说是可以支出绸缎庄银两的印章。”

苏慕北轻笑了一声:“哦,你说那玩意儿啊,我早扔了。”

管家还待上前,苏慕北冷冷道:“你回去告诉谢长安,送出去的东西,便没有再要回去的道理。”

苏慕北说完便进了堂屋,还狠狠带上了房门。

管家在院子里踌躇,又不好继续si皮赖脸去要,只得跺了跺脚,回去了。

晚间,苏慕北从行囊里找出那枚印章,对着油灯看上面篆刻的yan文,看着看着,眼中便浮现泪水。

她把那印章扔到床头,扯了被子将自己裹紧,哭了半宿,辗转反侧,天亮方才睡去。

绸缎庄的管家又来要过几次,苏慕北要么不给他好脸se,要么将人拒之门外。

阿婆问是哪里来的人,苏慕北便道:“不相g的人,不用管他。”

其实“北慕长安”的印章对苏慕北来说已经没有了任何意义,每日看到也是平添心中气闷,但她不想还给谢长安,总觉着若是把印章给了他,就是彻底认输,也承认了这段婚姻的失败。

管家。”

苏慕北冷笑了声,将手中小米全数撒到地上。已经长到半大的小j一拥而上,快乐的享受美食。

或许是铁了心想要收回这段感情所有的残留,苏慕北三番五次的拒绝,谢长安锲而不舍,仍旧派人去要。

绸缎庄的生意在杜晓清的打理下,已经有了起se。

谢长安每日在家,也学些经商的门道。

那日正从绸缎庄回到谢府,谢长安从汽车上走下,见到不远处也朝这边走来的管家。

管家从乡下回来。谢长安知道这次肯定跟上几次一样要不回那印章,也不去问。

管家却追上来,从腰间拿出个丝绸小包,说:“老爷。”

谢长安有些惊讶,接过素白的丝绸掀开,正是那块“北慕长安”印章。

“她真的给你了?”谢长安喃喃。

这东西他追着苏慕北要了半年,刚开始是想讨杜晓清欢心,后来他让人伪造了一块,骗过杜晓清,虽然隔段时间仍旧让管家去乡下讨要,但讨要的过程只成了个形式。

“她要什么?”谢长安问。

管家道:“什么也没要。”

谢长安弯唇:“说了什么?”

管家又摇头:“什么也没说,给了我印章就转身进了门。”

谢长安皱起眉,挥了挥手,让管家回去了。

苏慕北把印章还给谢长安后,心中少有的平静。她知道自己是真的放下了。

把南瓜面饼贴到铁锅边沿儿,苏慕北端着一盘h澄澄的糍粑走到大堂。

阿婆笑眯眯看着她,道:“那个城里人今天又来了?”

苏慕北点头:“以后就不会来烦我们了。”

阿婆笑笑,喝了口米粥,用牙床慢慢把软糯的米粒压碎。

“放下就好了,就好了……”阿婆道,“只是我怕你跟着我老婆子在这大山里寂寞。”

苏慕北道:“阿婆,我一辈子跟着你,哪里都不去。”

阿婆缓缓摇头:“阿婆的一辈子没有多少了,囡囡的却还很长。”

苏慕北想,一辈子再长,也不会跟谢长安有交集了。那枚“北慕长安”印章斩断了两人间的最后一点羁绊。其实两人一开始的相逢,便是jg心设计好的圈套,所有的两情相悦,鹣鲽情深,不过是假象。

这也印证了白云观武老道的那四句关于她与谢长安婚姻的判词:龙已飞,虎已归,笙歌已歇,兴而不久,万事如灰!

夏去秋来,田野里的稻谷成熟,金h一片,空气中还残留着夏季的躁动。

农人们忙碌起来,田野里的稻谷被成批割下,运到打谷场,再被打成谷子,装进仓库。

苏慕北从打谷场旁经过,常能看见随风扬起的稻谷,谷粒沉重落下,谷糠被风扬起,吹到一边。

阿婆名下没有耕地,村人们淳朴,每家打完稻谷,都会给阿婆送来新米。阿婆说着感谢的话语,让苏慕北将腌制好的酱菜送给他们。

阿婆有时会去田地里转悠,见路上落下的谷穗就会弯腰捡起,回到家手中便有了小小一捆。

苏慕北把谷穗放进石臼子,捣出谷粒,扔到j圈里。小j们已经长大,每天早上苏慕北都能在j窝里发现五六枚j蛋,要么给阿婆做炒j蛋,要么积累多了拿去集市上售卖。

苏慕北也会去田间的小溪边玩耍,村里的小伙子、大姑娘们很喜欢叫她出来玩。苏慕北先是拒绝,后来相处的久了,也逐渐放下矜持,跟着他们一起去溪边踩水,去池塘捉泥鳅,或者到田野里挖苋菜。

春天河水破冰后,田j从冬眠中苏醒,逃脱不掉乡下人的捕猎大军。田j腿儿最是肥美,有嚼劲,炖上一锅很快便能吃完。苏慕北开始觉得残忍,后来被美味诱惑,也加入了捕捉青蛙的大军。

夏末秋初是吃蚕蛹的季节,苏慕北跟着一群小子们夜里点着油灯去树下守候。蚕蛹白天躲入地底,夜晚会爬出来活动,他们便将那些饱含蛋白质的虫蛹捉进竹篓,回到家清洗g净,过一遍油,su脆鲜neng,十分好吃。

立秋后,村子里来过一队日本兵,不到二十个人的队伍,端着高过头顶的刺刀,脸上带着那个种族特有的乖戾和残暴。

乡人们已经做好了拼命的准备,夜里偷偷把菜刀磨亮,若是鬼子要杀人,就奋起反抗。

日本兵在村长家里吃了顿酒r0u,大叫着去追院子里的j鸭,用刺刀割断脖子,扔给村长nv人,让她料理。

吃饱喝足的日本兵挟持着村长来到村头土场,让村里的男人们站成一排,拿着刺刀笔画,嘴里呜里哇啦,不时发出令人反感的大笑。

知道日本人的残忍,村长和男人们脸se煞白,以为x命今日就要交代在这里。

用刺刀对着村长的日本人突然挺身,刺刀往前猛地一送,村长尖叫一声,腿一软,倒在地上。

那刺刀只是做个幌子,cha进了村长的胳肢窝。

日本兵全都哈哈大笑,其中一个留着小胡子的用生y的汉语说:“你们,中国人,不行!”

仿佛是寻到了乐趣,日本兵在土场上猫戏老鼠般拿着男人们寻开心,nv人们在家里提心吊胆。那些日本兵却没有杀人,让nv人们蒸了十屉白面馒头,像来时一样,风一般走了。

这件事情之后,村里人都警醒起来,虽然说乡子偏僻,远离战场,但每个人都有了身处乱世,朝不保夕的紧迫感。

村头设立了哨岗,每晚轮流派青壮年男子站哨,如果再遇到日本兵,就可以立刻通知村里人,让大家好有所准备。

白露之后,天气转凉。苏慕北从田间回来,手中拿着随手采摘的野菊花,走在田间的土坎儿上。

不时有蜻蜓停在稻花之上,傍晚的夕yan红彤彤,暖洋洋,给一切都镀上一层金se。

苏慕北不经意转眸,看到旁边水面有淡淡红se,弯下腰将稻子分开,见稻田里躺着个人,x前一片血红。

苏慕北吓得后退,手一松,水稻又把那人严严实实遮蔽起来。

苏慕北转身,走了几步,心下犹豫。咬了咬唇,又走回去,弯下腰,把那人从水里拖出来。

男人生得高大,身t很重,苏慕北拽着他的手臂把他拖到岸上,累得气喘吁吁,想了想,又把人拖回了水里。

跑回家拉了辆板车过来,苏慕北把男人再次从水稻田里拖出来,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搬上板车,运回了家。

阿婆在灶房准备晚饭,苏慕北尽量轻手轻脚地把男人拖进房间,坐下歇息了半晌才有jg力去打量被自己救来的这人。

穿着笔挺的军装,剑眉星目,称得上英俊,鲜血染红了x口的位置,应该是受了很重的伤。男人双眸紧闭,昏迷之中眉头仍深深皱着。

苏慕北脱下他身上戎装,衣服浸了水,铅块般重,扔在地上,砸出层尘土。

男人x前有伤,深可见骨。苏慕北拧g毛巾,把伤口清理g净,涂上金疮药。

晚间吃饭,苏慕北说:“阿婆,我救了个人。”

阿婆往她屋子里看了眼。苏慕北道:“不是村里的人。”

阿婆没有说话。

苏慕北又道:“他是国民党的军官,看军服,品阶不低。”

阿婆点头,给她碗里夹了些香椿炒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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