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古拉雪山
她呜咽着拉住他的手臂,“你骗我,你骗我……”也没能留下他离去的脚步。
她着急地拽住他,如孩童般哭闹起来,“他们欺负我……你不心疼我了!”男人背影慑住,冷峻的神情逐渐消融。
她从背后抱住他的腰,泪睫止不住颤动,低声哀求,“连你也要离开我了么?”他终于转过身横抱起她。
他亲吻着她墨色的发,圆润的肩,低声哄诱的同时,慢慢推送性器,温柔地埋进她被恐惧支配的身体。
她仰起脸,抽泣着与他索要亲吻,却只尝到泪水的苦涩,“你这么狠心,那我也走了,你再也别想见到我!”
他欣慰地吻住她的胸,轻轻舔舐,“乖,走吧,走吧……离开这里。”
“我会嫁给你最讨厌的法国人!生一大堆男孩儿!我会长命百岁!儿孙满堂!让你这个孤独鬼投胎都是我孙子辈!”
他低低地笑,“好,一言为定。”
她闻言绝望地哭出声来,他却残忍抽身,“阿娩,我得走了,你会从这场战争中活下来,你会回到斯古拉雪山……”
唐婉拿着一把精致小巧的檀木梳给她梳发,“扬绰约之丽姿,怀婉娩之柔情,这就是父亲给我们取名的典故。”
摸了摸为她编好的小辫子,“但是,小妹啊,娩字更寓意着新生与柔韧的生命力,所以你要坚强呀~”
那是她第一次见到视死如归的笑容,“记得去看斯古拉雪山,记得去四川……”
梦里不知身是客,一晌贪欢。
……
唐娩猛地从床上惊坐起身,虚抓一把,将冰冷如水的夜色抓了满手。汗涔涔的发丝凌乱地黏在侧脸上,她微微喘着气,心脏传出空荡回响。
她起身走到桌边,视线扫过桌面上整齐摆放的一张通行证与一本护照,
以及那张面值30万马克的支票,在巴黎中央银行可以兑换出等量的信贷货币,这是萨克森留下的最后痕迹。
原来战争中最昂贵的生命,也不过这样轻飘飘的一页纸。
她安静地用指节轻轻摩挲纸面,仿佛抚触爱人的脸庞,却再没有亲吻回落在嘴唇上。
片刻后,拿起钥匙,穿上外套出门。
———
唐娩离开这栋别墅已经很久了,据说她被驱赶之后,新主人搬进来不久也奔赴前线,由于巴黎逐渐变得动荡不安,他的妻子便带着家人离开了。
这栋别墅已经空置一年之久,无人清洁,必定落满灰尘。她只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却不想真的在邮箱里找到了钥匙。
除了钥匙,还有几封未经查收的信件,她没有在意,这个城市里无人接收的信件多如牛毛,随手拿进了别墅。
那个被萨克森种上土豆的苗圃,经过泽格和她的细心照料,日夜不停地浇水施肥,最终也没哪怕一颗种子抽芽。
黑漆漆的,光秃秃的,现在杂草倒是肆意疯长……也许上帝一开始就暗示过,你们不可能在这里建造一个“家”。
进入客厅,角落里那架钢琴还矗在原地岿然不动。泽格曾因跟她吵架置气,扬言要把这木架子拆了当柴火烧,被萨克森一军鞭抽得龇牙咧嘴。
平安夜飘雪的橱窗、燃烧的壁炉、柔软的地毯、高大挺拔又装扮得玲琅满目的青翠冷杉……
他们围坐在一起,泽格兴致勃勃地讲了1914年圣诞休战夜的故事,萨克森说如果不是战争,那场球赛结束之后他们本该成为朋友……
莉娜脸颊红扑扑的,说他们这样好像一家人。泽格挑眉说,就算像,也是像一个老父亲带叁个孩子……萨克森平静掏出枪瞄准他,一本正经道那今晚过后就只剩两个孩子了。
经过楼梯,回廊上还挂着那个空荡荡的金丝笼,为了教会那只虎皮鹦鹉在萨克森路过时就敲钟一般,用中文骂他“王八蛋”,耗费她不少脑筋。
在主卧门前,手指已经触碰到门柄,可她忽然心生退意。也许这样做就像一直翻来覆去地倒腾一坛死灰,企图再翻出丁点火星,根本没有任何意义。
她该走了,该走了……明天她就会抵达雪山皑皑、草甸茵茵的瑞士小镇,那个能让人邂逅无与伦比的浪漫与宁静的欧洲怀抱,会将过往的一切烦杂都尽数消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