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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

 

边说边聊,走近房车,我正想骂一句“那个人偷东西居然开着灯,浪费蓄电池的电,丧尽天良”之类的狠话,忽然闻到了一种曾经很熟悉,却很久没有闻过的味道。

我停住脚步,转头看着月饼。月饼显然比我察觉要早,桃木钉已经反扣手中。

一阵春夜寒意料峭的晚风吹过,那股味道更加浓郁,熏得我阵阵反胃。

血的味道。

这时,车厢里的灯,突然熄灭了。

里面有人?那个人,没有走?

我没来由的冒出一阵恐惧,这辆无比熟悉的福特房车,映着森冷的月光,半掩在随风拂动的野草里,更像一具巨型棺材,随时等待吞噬荒野里游荡的孤魂野鬼,夜行不归人。

“血蛊?”我摸出军刀左右观察,生怕杂草里突然扑出几只没有毛发,皮肤如同油膜般锃亮,淌着血的人形怪物。

“是活人的血。”月饼压低嗓音,扬手甩出几颗米粒大小,冒着绿光的肉球,“噗噗”黏在车窗。

几声“吱吱”的虫豸声,肉球的绿光黯淡,瞬间膨胀成乒乓球大小,随着类似于“叉子插进牛排”的“啵啵”声响起,肉球里探出昆虫的须足,紧紧箍住车窗,一簇更明亮的绿光,从头部位置破皮探出。清晰看见这种不知名的虫子长得很像天牛,头部长着火柴长短的骨质触角,绿光就是由触角顶端脓包状的肉囊里发出。

“夜更虫,遇阴气则绿,遇阳气则黄。古代更夫巡夜,放在灯笼上面,防止风吹灯灭,辟邪镇祟的虫子。”月饼撇撇嘴很是心疼的模样,“早就绝种了。我把自己封进古墓前,好不容易捉了几只。”

我没有在意月饼最后一句话隐藏的信息,只是盯着车窗,寒毛根根竖起。

绿油油的荧光里,车窗上隐约可见两只女人或者小孩手掌大小的血手印。未干的血迹顺着手掌位置,蜿蜿蜒蜒流淌到窗架,凝固成一道狭长的血条。

“南晓楼……”

我好像听到车厢里有人喊我名字,再仔细听,又没了声音。

“月饼,如果听到有人喊你名字,不要说话。”我用唇语说了一句,“把火机给我。”

“血煞?”月饼唇语回道。

我点点头接过火机,从兜里摸出自己的zipoo,两个火机同时点燃,按照八门的“生”、“死”两个位置,拔去野草摆放端正。用军刀对着右手中指(阳气最强的手指,之前的作品多次讲到,不多赘述)划开一道口子,疼得呲牙咧嘴的挤出几滴鲜血,滴进火机“扑棱棱”燃烧的火苗里。

血煞,源自于八族的“幻族”的一种诅咒。施咒者将被诅咒之人的生辰八字刻在人形木偶背面,或者用其毛发、常用物件装饰人偶,再以施咒者的鲜血浸泡七七四十九个时辰,取出置于被诅咒之人的睡眠之处,可产生异常恐惧的幻觉,或者生成恐怖的噩梦。

若是被诅咒之人听到有人呼喊自己的名字,随口应答,则与血煞通合。轻则终日郁郁寡欢,重则精神错乱,状若疯癫。

这种幻术源自于西汉宫廷的后宫争斗,有段极其著名的历史事件便是由此而来。

我摸出了七声,火苗的颜色并没有出现破了血煞的白色,倒是有些奇怪。

“咚!”车厢里传出重物倒地的巨响,我抬头看去,只见一只沾满鲜血的左手,狠狠拍在车玻璃上面。指端因用力扒着玻璃,而显得异常苍白,在一片血红中分外刺眼。

“南晓楼……”又是一声若隐若现的声音。

这次我听的真切,是女人的声音。

那只左手,稍稍向上挪了几厘米,窗架又出现几根血手指,扳着仅有能着力的缝隙,一点一点摸了上来。

一丛黏糊糊滴着血的头发,由车窗底部,慢慢地探了出来。随着双手用力扳动,车窗上面,出现了一张,紧贴着玻璃,扭曲变形,擦着满窗鲜血“吱吱”作响的人脸。

她似乎张了张嘴,看口型是喊我的名字,口鼻呼出的热气在玻璃上蒙了一层白色雾气,看不清楚模样。

“砰”,她似乎支撑不住,双手僵直地贴着玻璃,缓缓地下滑。那张紧贴玻璃的脸,五官挤压扭曲,反倒擦掉了白雾。

我终于看清了她的模样,失声喊道:

“陶华!”

“崔郎,你来救我了么?”

陶华的声音,很微弱,很微弱,如同灯尽油枯的火苗。

随时,熄灭。

“你姓陶?”月饼抓住我的胳膊用力一拽,先一步进了车厢,“陶安然是你什么人?”

人面桃花(十二)

紧跟上车,陶华仰躺在月饼怀里,双手软塌塌垂着,鲜血殷红了衣袖,沿着洁白的手腕,滑到指尖,滴落。

更惨不忍睹的,是陶华原本俊俏的脸,布满蜘蛛网般赤红的毛细血管,大片的鲜血从皮肤里涌出,倒灌进口鼻,随着剧烈的咳嗽,又喷出黏腻的血沫。

“你是陶家后人?”月饼封住心脉周遭的穴道,暂缓了失血,“南瓜,抱着她,银针,止血。”

我托着她的脖子,手忙脚乱摸出银针,顺着手三阳经连着封住七八个穴道,看着陶华已经涣散的瞳孔碰触,心里面一沉。

月饼拎着背包窜过来,翻腾出一寸长短、手指粗细的竹筒,拔开塞子倒出两粒散发着清香,碧绿色的滚圆药丸,放到陶华唇边,活动着她的下巴,直到药丸滑进喉咙。

“这就是你说的陶华?”月饼探手摸着陶华脖子侧边的动脉,“你们是怎么认识的?咦?”

我心里乱糟糟的根本没时间解释,况且自己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倒是月饼很诧异地扬扬眉毛,右手插进陶华沾满鲜血的浓密长发,似乎在找寻什么。

只听“嗤”的一声,月饼手里多了一条形似蚯蚓的黑色小虫,头端长着坚硬的细毛,左扭右摆“吱吱”叫着,“啪”地扎进月饼手指,细毛刺透皮肤,牢牢固定。

写了这么多,其实就是一瞬间的事。

我看得头皮发麻,没来得及多问,月饼顺手拈死了怪虫,把陶华抱到沙发,小心地扒开她的头发。

我忍不住一声惊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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