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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

 

直至婀娜的背影消失于绿野,寒山才推了拾得一把:“还不赶紧跟过去?等什么呢?”

“我是孤儿,身无分文,大字也不识几个……和素衣在一起,她会被耻笑。”

“你的英雄气概哪去了?这话可不像是我兄弟口中说出。我可听说,刘财主给素衣家下了聘礼,给他儿子提亲。你好自为之。”

“这事儿我知道。”拾得冷哼一声,昂起棱角分明的下巴,“刘易道明着打渔捞金盘子发家,谁不知就是个盗墓贼。他那个儿子,遭了天谴,生下来就满脸麻子,手指脚趾连着肉膜,也配向素衣提亲?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我考虑的不是这个。”寒山叹了口气,遥望青山湾的方向,心中暗忖,此刻百姓们,估计都在抽湖寻墓吧?若那个传言是真……

“刘家要敢造次,我必杀他全家。”拾得狠狠地啐了口吐沫,“素衣父亲把刘家骂出门,你还有什么顾虑?”

“刘家什么时候提亲的?”

“三日前。”

“王老汉是四日前捞上石碑。”

“这还能有什么联系?”拾得瞪大了眼睛,使劲抓着脑袋。

夜半钟声(二)

“自从刘易道捞上金盏,青山湾暗藏帝王冢的消息早就传遍江南。”寒山左手拇指搭着中指,默默算计片刻,“有一则传说,吴王阖闾死后,夫差为其建疑冢三处,最有名的当是虎丘剑池那座。阖闾生前爱剑,夫差将三千名剑为其殉葬于真墓。其中,有一柄剑,削金断玉,锋利无比。更神奇的是,此剑颇具神性,可映照世间妖物,凡人的前生今世,名曰‘辟邪’。这一千多年,寻剑人不计其数。据说,诸多文人骚客,看似游历江南,实则为寻辟邪,并将线索隐于诗歌词赋……”

“话说不明白能憋死人啊。”拾得怎么也想不通辟邪剑、刘家父子、提亲、素衣之间有什么联系。

“也许是我想多了。”寒山整整衣衫,背负双手信步而行,“青山湾封湖,这可是少有大事,凑个热闹去。”

俩人这么聊着天,早过去大半个时辰。一路赏景嬉戏,接近傍晚,才到青山湾。路上虽已想到些许情景,直至亲眼所见,方觉震撼更甚。

青山湾旁起码站着百人,人声嘈杂好似赶集,人手一柄火把。远远望去,倒像是一片火海,把青山湾映得赤红如血,就连夕阳烫红的湖面粼粼波光,都黯然失色。

每一张被火把烧红的脸,充斥着贪婪、热切、兴奋、期盼诸多神色。个子高的聒噪着湖中场景,个子矮的踮脚探首干着急只恨爹妈生时下短了材料,女人们叽叽喳喳不顾男女之嫌挺胸扭腰往前挤。孩童们在大人腿间老鼠般窜来窜去、追逐打闹,多少为这片欲望充斥的场所添了几分童趣。

“还想捞几条鱼给你母亲炖汤喝。”拾得大感遗憾地撇撇嘴,“这么多人,别说是鱼,就算是条虾米,也剩不下了。”

“佛曰,世间皆苦。如此看来,不过是名利欲望。”寒山脸上浮现出十八九男子不该有的悲悯,修长的双眼掠过一抹茫茫白光,“仅仅一个传言,就引出愚人无数。若真是金山银山,这些人顿时化成野兽,撕咬争斗,哪还有什么人性伦常?”

拾得领会不到寒山话中之意,站在人潮后面,四处找着素衣。正在此时,湖边炸锅似得一声吼叫:“祭湖开墓!”

这四个字好似一块山崖坠落的巨石,砸入平静如镜的湖水,激起千万层白雪似的波涛,由前及后层层堆叠,直至席卷整片人潮。震得远山夜栖鸟群,都惊得扑棱飞起,乌压压遮盖青灰色天幕。

湖边,响起绞木齿轮“吱吱嘎嘎”咬合声。人潮向后退了丈,十二个青壮男子弓着身子,背负树皮拧成手腕粗的“呼唲嗨呦”喊着号子,将一座临时搭建的木制高台,沉重缓慢地拉起。

夕阳洒干了最后一丝残光,终于坠落层层叠嶂的远山,任由黑暗肆虐大地。火把爆裂的火光愈发明亮,刺得众人眼珠生疼。

木台,在雷暴般嘶吼声浪中,根根木柱颤抖紧绷,“砰”的一声闷响,耸立于众人眯眼端望的视线里。

这座木台足有三丈多高一丈余宽,台中竖着一根木柱,垂掉着一片毛茸茸白晃晃的东西。

“刘易道说得没错!果然是只狐妖!”

“你看,狐妖长了八条尾巴。知道不?长到九条,就成了狐仙,专门吸吮男子精血。”

“真没想到,那么漂亮的女子,居然是狐妖?”

“我早就看出她不是个好货!走路恨不得把屁股扭上天,那双媚眼见男人就抛。”

“老话说得没错,貌美多妖孽!听说让夫差亡了国的西施,也是个狐媚子化作人形。”

拾得、寒山二人听得众人议论纷纷,也不好多问,运足目力望着高台,双双倒吸一口凉气。

台上,左右各立尺余粗的木柱,看纹理似乎是桃木,最是镇邪祛祟。桃木中间,捆着一只足有两人高的硕大白毛狐狸,洁白似雪的皮毛凝涸着乌黑色的血渍。潮湿的夜风猎猎作响,八条白色狐尾好似雪浪连绵起伏。两条狐爪左右斜竖悬起,被手指粗细的铁链紧紧勒进腕子,殷红的鲜血“滴答滴答”落在木台。

“各位乡亲父老,在下实乃猎妖师,遍寻江南,终于找到这只孽畜。”刘易道站在木台左侧,手执铁签放在炭火盆里炙烤,“坊间传言,刘家世代盗墓,纯属无稽之谈。可怜小儿不幸,母亲死于难产,老夫一时疏忽,导致尚在襁褓的孩儿,中了这只孽畜的妖气,变成这般模样。今日,既为民除害,也还得刘家清白。”

话说到这儿,刘易道面色悲戚,硬挤出几滴眼泪。刘凤然站在木台下,抬着麻脸挥舞鸭掌似的手掌,神色颇为正气凛然:“阿爹莫难过!孩儿虽残疾,猎妖初衷从未改变。今捕获孽畜,值了!”

“好!”

人群被父子俩大义凛然、忍辱负重的豪气感动,纷纷竖起大拇指喝彩。感情丰富的女子们,捏着袖角擦拭眼泪,交头接耳刘家父子的义举,只恨早生了几年,否则必嫁入刘家,以续猎妖师香火。当然,刘家偌大家产,是她们主要讨论的内容。

“真有狐妖?刘家……居然是猎妖师?”拾得心中疑惑,可是这么大一只八尾白毛狐狸绑在台上,又不由得不信。

“你可见到素衣?”寒山双眉紧锁,冷峻的面庞笼了一层凄冷月芒。

“这么多人到哪儿寻得?素衣见不得血,该是……”拾得话音未落,只见刘易道从炭火盆里抬起铁签,将烧红的签条狠狠攮进白狐毛茸茸的胸口。

虽然人声嘈杂,木台甚高,众人似乎都听到了“嘶嘶啦啦”的皮肉焦糊声。原本一动不动的白狐,“嗷”的厉叫,奋力挣扎,捆绑前臂的铁链绷得“咯咯”作响,八条狐尾根根竖起,就连木台都随着震动,四根台柱“吱嘎”摇晃。刘易道将签条丢进炭盆,从怀中取出一张画满红色符号的黄表纸,蘸着狐血贴在白狐额前,嘴里念念有词。

一笼白光从白狐周身蓬起炸裂,顷刻消失无踪。

那只白狐又是几声厉叫,只是叫声越来越微弱,终不可闻,止住挣扎。

“到底是捉妖师,今儿算是开了眼界。”

“皮毛子剥了,说不定能抵方圆百十里徭役税赋。”

“你懂个屁!但凡妖物,都结有内丹。那才是价值连城的稀罕物儿。”

围观百姓各个面色潮红舔着嘴唇议论纷纷,被这残忍血腥的场景刺激的兴奋不已,就像他们亲手炙烤狐妖,享受着施暴的异样快感。

“拾得!”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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