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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

 

这句话,如同一柄锋利的斧子,狠狠劈中我的头顶,深深嵌进裂开的颅骨。

“嗡”的一声,剧痛带来的晕眩使我呼吸急促。镌刻在竹简上面的那段恐怖文字,一个字一个字出现在眼前,砸进眼眶。我的思维异常混乱,大口喘着气,一股无能为力的绝望,从心底滋生,逐渐蔓延全身。

“如果真是那样,我有个办法。”月饼扶住我的胳膊,使我摇摇晃晃的身体不至于摔倒,“可能是唯一的办法。”

我怔怔地瞪着月饼,从他决然的神眼中,读懂了“唯一的办法”是什么。我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像是舔一截粗糙的木头,使劲咽了口吐沫。

我没理由怀疑,月饼可以毫无顾忌地用“唯一的办法”阻止那件事发生。

我怀疑的是——我,南晓楼,是否拥有这份勇气?

就在这时,两个土坑,几乎同时传来了细微的呻吟。

那是活人的声音!一男一女!

他们,在,呼唤,彼此的,名字!

汹涌奔腾几千年的时间长河,若是能够倒流,回到最初,是否还记得走在静溢河边,裹着夕阳余晖,比灿烂晚霞还要美丽的女子?她摇晃着足以让垂柳含羞的婀娜腰肢,费力地提着盛满河水的木桶,眉眼含笑地望着土窑里,挥动铁锤,眉头紧锁,筋肉虬结的铸剑男子?

那一段羁绊几千年,仅仅存在于荒诞文字里,不为人知却真实发生的人狐传说,像一本读罢掩合又重新翻开的老书,故事回到了最初的——

“初冬,江南。

冷风如刀,锋利于天地盘旋。萧索肃杀之气,惊得河边老树几片枯叶瑟瑟发抖,颤巍巍飘落,跌入泥黄的河水,荡起一圈沉重的涟漪。无力抗争命运之流,身不由己向着月升方向,凋零逝去。

通体乌黑的老鸦,扑棱着翅膀,落于树皮斑驳的枯枝,浑浊瞳孔,映着黄昏夕阳,落寞离别的暗红。

“砰”,石子震得枯枝“嗡嗡”乱颤。老鸦惊叫,振翅飞离,一片污浊的黑羽随风飘荡,融入即将席卷而来的漫天黑暗。”

三郎,阿千;人狐,异化;千古,一恋!

夜半钟声(十六)

“他们是,《铸剑》那篇故事里的三郎和阿千?!”

“他们是怎么活了几千年?”

“方旭东和李晏从哪儿找到他们的?”

“为什么会让他们在我们面前异化?”

“他们……他们……”

那一瞬间,我没有恐惧,没有慌乱。太多太多的疑问让我有些失控,双手抬起胡乱挥舞,似乎要在虚空中揪出一条线索。

月饼按着我的肩膀,扬扬眉毛:“南瓜,静观其变。”

此时,那两个男女,像是在即将干涸的泥潭里挣扎扑腾的鱼,在血泊里扭动身躯,泥水、血水四处乱溅。

“他们被禁锢太久,在适应身体。”月饼从背包里摸出一截竹筒,端放手心注视片刻,又塞了回去。

一时间我也不知该做什么,拼命回忆《铸剑》里的每一处细节。

就在这时,男女扭曲的肢体明显协调许多,依旧呼唤着彼此名字,双手从血泊里探出,手指深深抠进土坑边缘,奋力撑起身体,僵硬机械地站起。被鲜血浸透的长发覆盖了他们的面容,覆盖了大半个身子,依然遮掩不住女子曼妙玲珑的身体,男子精壮雄悍的身躯。

血珠顺着两具凹凸有致的身体缓缓下滑,染出一道道蜿蜒曲折的血痕,“滴答滴答”落进血泊,漾出一圈圈厚重的涟漪。

在触目惊心的红色中,男子左肋、女子右肋,各有一道半尺长、手指粗细的斜斜刀疤。他们的身体,分别向疤痕的方向略微倾斜。

月饼转头盯着我,眼神里透出“是么”的询问。虽然我不能完全确定,但是方旭东写的那篇《铸剑》,以及古城图书馆诸多关于上古秘术的记载,我还是肯定地点点头。

“三郎,真是你么?”女子踏出血泊,虚弱的双腿还有些站立不稳,摇摇晃晃走向男子,“你……你还好么?过去多少年了?你可知?”

我和月饼有些尴尬地别过头,目光避过女子性感的身子,望着男子。

然而,这一望,直接望出了“自取其辱”这个成语的真实含义。

月饼身材没得说,正儿八经的“穿衣显瘦,脱衣有肉”。我虽说属于易胖体质,好歹也是闲下来就泡健身房的人,肌肉轮廓多少也能划进“棱角分明”的范畴(翻翻我的微博、朋友圈,便可知晓)。

平时我们俩逛街、喝酒(月饼一米八八,我一米八九),满身腱子肉,不敢说“虎入羊群”吧,“鹤立鸡群”的自信还是有的。

可是,眼前这位三郎,足足比我们高了半个头,全身上下没有一丝赘肉,每块肌肉都像是技艺高超的石匠,耗费毕生心血,刀凿斧刻的杰作。

和他一比,我和月饼,充其量就是俩小鸡崽子,弱爆了。待到目光移向男子腰间某处,我们同时虎躯一震!月饼摸摸鼻子,我深深吸了口气掩饰尴尬,索性仰头望天,不看了!

这哪能是人长出来的东西?!茄子么?!

夜色已深,天色却是晴朗。漫天繁星璀璨着银河,星光映得夜雾如纱,笼着皎洁明月娇羞面庞。牛郎织女隔着星河遥遥相望,绽放着让群星黯淡的夺目光芒,无声倾诉着一年方能相逢一次的相思之苦。

“古人都这型号么?难怪织女能看上牛郎,难怪‘牛郎’这个称呼用到现在。”我暗下决心,但凡能活着回去,非在健身房苦练几个月,野蛮体质不可!

结果是,我贴着月饼亲手调制促进骨骼生长的蛊药,疼得龇牙咧嘴记录这段文字时,还强装硬汉在2021年月30号发了“因锻炼过度导致右脚疲劳性骨折”的朋友圈、微博。

闲话不多提,再聊几句和当时有关的题外话——三郎和阿千的语言,极其晦涩难懂,属于春秋战国时期,吴越地区的方言。

月饼只能从他们的表情、嘴型简单搞明白几个字。我对,古代语言虽然有些研究,但也只是皮毛,勉勉强强能听个一知半解。

之所以要拎出来单独强调,是因为接下来发生的事,就是和语言有关。

而我和月饼,也差点因此……

夜半钟声(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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