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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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铁门内外的呐喊声渐渐轻了下去。
&esp;&esp;唐欢哭着喊:“你们够了没啊?方老师她是孕妇!”
&esp;&esp;斯南不太记得后来的细节了,虽然方老师苦笑着说自己是因为实在没了力气软下去的,但毫无疑问,她干了一件大事,保住了学校所有的领导,除了旷课多日不再回校的极个别学生,其他学生都安然无恙地进入了期末考试的阶段,尤其是那一届高三学生,一张检查都没用得着写,全部顺利地参加了高考。
&esp;&esp;斯南还记得,先是阿姐突然留下一封信不见了,随后大表哥也留下一封信不见了。等他们再一起回来的时候,黄梅天已经开始了好几天,阿姐天天在写检查,大表哥却收到了退学通知,阿姐的话一天比一天少。
&esp;&esp;第308章
&esp;&esp;七月下旬出了黄梅天,一天比一天热,暑假里景生抢着接手了华亭路的摊头,天天早出晚归。上海的美国学校新校区建成后,得益于布朗太太的介绍,斯江轻轻松松地接了三个中文家教活,都是七月份开始上课,她第二外语学的法语,断了两个月的课准备补回来,顺便又在前进夜校里报了一个日语班,所以也忙得脚不沾地。
&esp;&esp;顾东文歇在了家里,重新掌勺,斯南和斯好天天斗智斗勇,斯好虽然屡战屡败,却仗着上面有人屡败屡战。这天傍晚,陈斯好为了抢电视机遥控器,把一碗冰镇绿豆汤全打翻在餐桌上的报纸和信件上,屁股吃了陈斯南好几脚,脸红脖子粗含着泪跑出去找阿娘寻求安慰。
&esp;&esp;斯南看看几封信都湿透了,索性全部拆了开来,一封是小舅妈写给阿姐的,三页信纸长篇大论,她正和斯江在冷战,撇了撇嘴就随手丢去一旁。又有一封也是写给斯江的,看着像是她的高中同学,斯南匆匆扫了几行,觉得是情书,也丢到一旁,心想回头还是要跟大表哥知会一声,当心被人挖墙角。最后一封信是来自交大,却是学校通知已退学的顾景生回校领取退给他的部分学杂费。
&esp;&esp;晴天一个霹雳炸在斯南头上,她翻来覆去地看了好几遍,确认自己没看错退学两个字,趿着拖鞋就往亭子间里奔。
&esp;&esp;顾东文看了信,眉头拧出一个川字,一包香烟在手里绞得粉粉碎,地板上落了一地的烟丝。
&esp;&esp;夜里,顾阿婆吃好晚饭去外头乘风凉,顾东文把信摊出来,问景生怎么回事。
&esp;&esp;景生沉默了片刻后承认:“嗯,是退学了。”
&esp;&esp;斯江难以置信地抢过信看了又看,整个人像被石头砸穿了个大洞,遍体生凉,又有一把火从心底烧上来:“是因为那个事吗!不是写了检查就没事了吗——我要去找你们学校!”
&esp;&esp;景生压住斯江的手:“和那个事没多大关系,和你也没关系,你别管。”
&esp;&esp;“和我有关系!你是去找我的!你什么都没做!找个人犯法吗?!”斯江激动得泪眼模糊全身发抖。
&esp;&esp;“旷课本来就要被劝退的。”景生起身绞了一条冷毛巾捂在斯江脸上。
&esp;&esp;“是我自己不想上了,不管你的事,别哭。”
&esp;&esp;斯南从阁楼上咚咚咚跑了下来,一把拉住斯江往外走:“你出来,我有话要跟你说!”
&esp;&esp;“南南你等等,我和阿哥阿舅有重要的事情要说——”
&esp;&esp;“等什么!等你再发神经病再害大表哥一次?!”斯南愤然甩开斯江的手,放声怒吼。
&esp;&esp;斯江的手“啪”地撞在了桌沿上,疼得直抽抽。
&esp;&esp;“陈斯南!你发什么神经!”景生霍地站了起来,一巴掌拍开了斯南的手臂,瞪了她一眼,拉过斯江的手察看,“痛伐?”
&esp;&esp;斯江忍着疼摇头说没事。
&esp;&esp;斯南看看自己手臂上浮出来的红指印,气疯了,扑上去对着景生胳膊就是好几拳:“顾景生你打我?你是不是有病!你被退学都是陈斯江害的,你有没有脑子啊?你是交大的大学生!你将来是要做工程师的!”
&esp;&esp;“我说了不关你姐的事!你带不带耳朵听人说话的?”景生厉声喝道,一把捉住斯南的拳头压了下去。
&esp;&esp;“陈斯江——!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斯南跺着脚嚎啕大哭起来,“你十三点你有毛病你脑子瓦特了!唐泽年关你什么事?要你去找他?你想过大表哥没有?!你把他当什么了呀?你有没有良心?大表哥对你那么好,你就这么害他,你就仗着他喜欢你为所欲为,我讨厌死你了。我要把大表哥收回来!我最后悔的就是把他让给你!”
&esp;&esp;斯江怔怔地看着斯南。
&esp;&esp;景生气极反笑:“我是个东西?你想让就让?想收就收?陈斯南,我警告你——”
&esp;&esp;“不要警告不要警告,我不说了!我不说了——不说了行吧。”斯南眼泪汪汪地甩开景生,趴在餐桌上抽噎。
&esp;&esp;斯江深呼吸了几口,企图跟斯南解释一下:“南南,唐泽年有心肌炎,不吃不睡好几天的话会出事——”
&esp;&esp;“他死就死,是他自己找死,关你什么事!要你管?!他叫你去你就去,你是他的谁呀?”斯南抬起头吼了一句,瞄了一眼景生的脸色,又趴下去哭。
&esp;&esp;斯江苦笑了一声:“他和家里人吵翻了,但不只是他的原因,有些事我是一定要去做的,就算他不邀请我,别人不提醒我,我也是要去的。你可能理解不了,一个改变了整个国家十亿人命运的伟人,他应该被尊重,应该获得公正的评价,历史应该向他致敬,他值得我们去送行,而不是———算了,你怪我也没怪错。我没法影响别人,也什么都没做成,是我的错。”
&esp;&esp;历史,从来都不是她以为的可以参与的可以推进的可以改变的。
&esp;&esp;“就是你的错!你现在知道错了有什么用?你能让大表哥回去上学吗?”
&esp;&esp;“好了。”顾东文沉声道。
&esp;&esp;三个孩子都不响了。
&esp;&esp;“明天我去趟学校,”顾东文把手里的半根烟捻熄了:“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我也静坐过绝食过闹腾过,连副主席都骂过,不还好好的吗?既然斯江你们都是写检查,说明是有余地的。学校不会这么毁掉一个学生——我不信。”
&esp;&esp;“舅舅,我跟你一起去,我可以把事情经过详细告诉他们,阿哥真的什么都没掺和!”斯江说。
&esp;&esp;“我也去!他们要是不让阿哥回学校,我就赖在那里不走了。”斯南振奋起来。
&esp;&esp;三个人看向景生。
&esp;&esp;景生低下了头:“用不着,学校是让我写个检查就算了,是我自己要退学的,读大学实在没什么意思。毕业了以后进一个单位,一个月挣个三四百块钱,到六十岁退休的日脚一眼就看得到是啥样子,没劲。”
&esp;&esp;“阿哥!”斯江急了。
&esp;&esp;“真的,”景生凝视着斯江,“和你真的没关系,是我不想读书了,我现在就想挣钱,挣很多钱。我都想好了——”
&esp;&esp;顾东文手边的紫砂壶“嘭”地砸在了景生面前。
&esp;&esp;景生抿了抿唇,低下了头。斯江和斯南吓了一大跳。
&esp;&esp;“册那!谁允许你退学的啊?你老子我不许!我饿着你还是冻着你了?这个家用得着你挣钱?你要挣钱干什么?老子说过连婚房都会帮你买好的,用得着你挣个屁的钱!你明天就跟我去学校找领导说清楚!以后华亭路不用你管!钱钱钱,我看你钻钱眼里了,怎么,嫌这个棚户区丢脸?”顾东文吼了一串后骤然静了下来,两只手撑在桌沿喘了几口粗气,眉头绞在了一起,似乎竭力在忍耐着什么。
&esp;&esp;斯江和斯南从来没见过舅舅发这么大的火,都泪盈盈地看着他。
&esp;&esp;景生却立刻返身冲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