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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九、三十

 

傅宁抒没答腔,只是甩开我的手,跟着把那碗酒往旁一泼。我见一整碗都空了,张大了眼睛。

怎么…怎么可以这样啊?我气恼起来,就瞪向兇手,但他毫不理会,板起了脸转开,对着另一边不知是谁讲话。

又说得…那么小声…

算了,不给人听就算了,也没很想听…

我打了个呵欠。

唔…站着好晕,而且…好热,方才不是还有风嘛?风去哪儿啦?我苦恼的想,往旁一看,就要转身过去,但胳膊忽地被扯住。

「…去哪儿?」有人问。

我唔了一下,才说:「去…坐着。」

「……」

也不知那人又说了什么,总之…就是不想让人给扯着。我挣了一挣,把手用力抽开,霎时往后趔趄了两步,没站稳就跌到了地上。

方才叫了一声,面前就有手伸了来…

我怔怔的去看那人,对上一双黑沉沉的却又极亮的眼睛,驀地…心头就觉得,也不知道为什么的委屈。

「好痛…」我说,睁大了目光,对着那双眼睛,直直的看。

「…摔到地上当然痛了。」

「不是…」

我又说,大力的摇摇头,霎时一阵头晕,嘴里仍然一直说着不是…半晌,就听对方低低的沉了口气。

「…起来吧。」

说着,那手就把我扶了起来,跟着像是要松开,我驀地着急,连忙往前,然后用力的抱住。

鼻息间…隐约闻得一丝不同酒的香气。

是很舒服的气味儿,是真的。

是真的,真是傅宁抒…

「放手…」他低道。

「不要不要…」我摇头。

「…先放手。」

「不——」我说,就感觉他像是用了劲儿要推开,更死命的抱住,着急的道:「我不要放手,放手就看不到先生了…」

「……」

「——咳咳。」一边不知谁咳了两声,跟着语气里有点儿尷尬的说:「那什么…是我的不对。」

这声音接着就来对我说,语气惇惇的:「静思你乖,放手好不好?」

我用力摇摇头…

「你…」

不行…

不管这声音再怎么说,就是不能放,我摇着头,还闭住了眼睛,那声音就变得气急败坏,又好像有点儿无奈。

我就是不管,只不停的摇头,不停的说不放…

…为什么不放手?

不一样的语气在问——我知道是谁问的,想对着他说,但怎么都抬不起头来,只能用像是憋着气儿的声音告诉他。

放手就看不到了…先生就会走了…

隔了好久,他都没有再作声,只是把手放到我背上,拍了一拍。

他拍得很轻,我忍不住恍惚…

忍不住…心情就安稳了起来。

先生…我忍不住凝噎了声音。

…我在的,他说。

三十

头…好痛。

我难受的睁开眼…

好暗,而且有点儿晃,但不是头晕的那种,就是…我将目光低了一点,才觉到自个儿让人给背着的。

脸这会儿半侧着,是贴在一个人的肩上,面向的是一段没留一丝馀发的颈子。我抬起头来,呆呆盯着眼前的头颅…

「…先生?」我怔怔脱口,「你回来了?」

背着我的人一顿,便淡淡地嗯了一声,再走了几步又低道:「头趴好。」

…真是傅宁抒的声音。

我有点儿恍惚的把头靠回去…

感觉…比起方才更清楚,能觉到他身上的淡淡气息,还有一点儿醺人的别的香气。

唔,真的不是做梦…

太好了。

莫名的,我觉得一阵轻松,好像…头也不痛了。

模模糊糊的,好像听到他向谁说了什么,可是…

我觉得那一点儿都不重要了,眼睛就一闭,昏昏沉沉的睡去。

眼睛再睁开时,又是天大白了…

我躺在床上,抱着被子,不自禁瞅向一侧同样是整齐折叠的被子,不禁恍惚了好一会儿,才坐了起来,看着空无二人的房间。

我愣神了好一阵,忽听…门边有动静,有人将之推开走了进来。

「…睡醒了?」傅宁抒说着,回身关上门,把手里端着的茶水搁上小桌,东西放下时,便砰地一声。

我这才回过神,不禁就脱口:「先生…你回来了?」

傅宁抒正倒着水,一听就向我看来,像是轻叹的笑了下,没有回答,就拿着倒好的水过来。

他坐到床边,把水递给我,「先喝杯水。」

「好…」我愣愣的接过喝下,才有点儿不明白的瞧着他。

「头不难受了?」傅宁抒伸手要回了杯子,开口。

我下意的摇头,可立即又困惑,想说哪有难受啊,脑中立即浮现了一些印象,对了,昨晚被那算学先生逮着,就去了鐘楼。

结果…

结果,意外见着了傅宁抒,然后…喝了一口酒,整个人就很晕,跟着…

跟着…唔…跟着呢?

我微微皱眉,瞅向没再作声的傅宁抒,他正看着我,神情平淡,一点儿都瞧不出端倪。

我却有点儿忐忑,支吾的开口:「先生…我…昨晚…」

「昨晚你才喝了一口酒,头就难受起来。」傅宁抒打断,淡淡的道:「既然现在感觉不难受,这睡了大半天,也该起来了。」

我喔了一声,推了被子就要下床,瞥见他也站起来,像是要走开了,就想都没想,脱口喊住了他。

傅宁抒站着床边,目光看向我,没有作声,似乎就是在等着我开口。

我对着他,支吾了半晌,才囁嚅的问出口:「先生这次回来后,还要再离开么?」说完,就忍不住低下头。

只一会儿,头忽地被摸了一下,跟着听到他说不会了。我怔怔抬头,他已经回身走开,将杯子放回小桌上。

然后又向我看了过来,眉头微皱了下…

「还要赖床?」

我急急忙忙就下了床,赶紧去洗漱。

今儿个比起昨日,又不知道冷了多少去…

我就去打开衣箱,找了几件稍厚的衣裳换上,再规规矩矩的束好了头发。其实没上课的时候,有的学生就只用簪子挽住头发而已,不会那样守规矩,不过我没有簪子,也不会用,乾脆束起来最方便。

弄好之后,才觉到又睡过头,早饭已经过了…

傅宁抒比我早起,不知道他吃过了么?他昨晚才回来的样子,肯定不知道厨房没开大灶吧。

「先生…」我想着就开口。

在书架前的傅宁抒便回过头,跟着放下了书,走了过来。

「好了?」

我点头,没觉得他问的奇怪,忙道:「先生吃过饭了么?我是说早饭…放假厨房不开大灶,所以早饭过了就没啦。」

他听了,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就走去箱柜那头,拿了东西再走了回来。我怔了一怔,才看了清楚,他手上…好像是一件披风。

「过来试试。」傅宁抒说着,就把披风抖开来。

我咦了一下,没有动作,只愣愣的对着他看。

「这一带入了秋,风就有些刮人,穿上这个挡挡。」傅宁抒又说,就走近前一步,把那件披风围到我身上来。

我呆站着,让他帮忙把系带打好…

「…有点儿长,回头让人改一下吧。」他弄好后,看了一下说。

我没仔细听他说什么,只是怔怔的把手摸上披风。这件的料子摸着…很滑很舒服,是从来没有摸过的。

而且,顏色好漂亮,像是浅蓝又好像有点儿透着紫,上头还有细碎的纹路…

「先生,这是什么顏色啊?」我实在好奇,忍不住问,又摸了一摸。

「…叫雪青吧。」

雪青啊…我心里喃喃地记着了,就伸手要把它解下来,却让傅宁抒阻止。

「不用解,穿着。」他说,人就去椅子上拿起他搁着的披风。

我瞧着他穿上,有些一愣,才开口:「先生…要出去么?」

他打着系带,看了我一眼,「你不饿么?」

「饿啊…」我说,才想起来,「我有吃的,是刘婶给的月饼,还有一些点心…」

「不吃那些。」还没说完,傅宁抒就打断。

「咦?」我愣了愣,不明白的问:「那没东西吃啦。」

「谁说的?」傅宁抒挑眉,「外头不是有么?」

外头…

对,外头有卖。

我都忘了,唔…也不是忘了,只是也不知道地方,不知道路怎么走。

傅宁抒当然不会不知道路怎么走的。

不过这次出门,没像上回那样雇车,是用两条腿走,而且不是走书院正门那条长长的楼梯离开,是绕过乐阁,穿过一小片竹林,然后过了一道门,就是一条小径。

再走出来后,没一会儿…好像…好像就是上回马车停得地方。

这里往前走,就是人来人往的大街,周围都是商家店舖,好不热闹,可傅宁抒却像是没有停留的意思,只顾着向前。

我跟在他身侧,同上回一样,还是忍不住的左顾右盼,总觉得这一次看到的,又比上回看的多了点儿不同。

我走过一家铺子,就隐约闻到一丝浓浓的香气,发现是前头的店传出的,经过时就往里看了去,里头…有很多的人,而且…唔…好像都是女人呢。

「先生,那是卖什么?」

听见我问,傅宁抒只侧头看了一眼,脚步没停的说:「那是香粉铺。」

我咦了一声,再回望了一眼,「香粉?那能做什么用?」不知是不是像村长夫人一样,装在荷包里,然后供奉用的。

「…涂在脸上的。」

我恍然的点头,不是用来供奉啊,是…涂在脸上?「那样会好看么?」我不禁疑问。

「因人而异。」傅宁抒淡淡的道:「好看的就更好看,难看的就更难看。」

我懵懵地点头,目光再瞥向了旁边的店,

「先生那又是什么?」怎么那样冷清,还遮着一大块布帘。

「是当舖。」傅宁抒连看都没看就说。

「当铺?」我又疑问:「是卖什么的?」

「什么都不卖…」说着,傅宁抒微叹口气,转头看来,「好了,别顾着管人家卖什么,先管管你肚子饿不饿吧。」

我喔了一声,看了他一下道:「可先生要去哪儿?方才走过几家,都有卖吃的啊?」

那些个白花花的糕点,被蒸得香气扑鼻,居然有人连瞧都不瞧…

「那些不好吃。」他说,忽地拐进了一条路。走进来的是一条小路,和外面一比,里头冷清的多,只有一两家铺子,还多是卖杂货。

我跟在他后头,低声咕噥:「…我方才看着那些,没觉得不好吃啊…」

他往我头上敲了一下,「别瞧什么都觉得好吃。」

我想说又没有时,他就停了下来,说着到了。我愣了下,就瞧见他往右侧的一家小铺子进去。

那家铺子门前,悬了一只铁板,上头写得很简单,就是写着卖麵两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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