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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节

 

这盏灯四分五裂,灯油流尽,其上的火苗逐渐熄灭。这簇火苗一灭,四周的灯盏都跟着熄灭,宛如被狂风席卷而过,满地火苗大片大片地暗下去。

很快,原本明亮的地宫变得昏暗下来,最终圜丘上的灯盏也都熄灭了,那姬家的先辈见已无力回天,长叹一声闭上眼睛,魂体开始飘零。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我想起来你的名字了,姬寒亦,你是冬日大雪时所生,你父亲抱你来请我赐名,我随手从所翻诗集中,取一首猛虎词里两字为你命名。”魂火消散之前,他轻笑一声,念道,“寒亦不忧雪,饥亦不食人。”

“你倒是好,反过来一口咬上亲人血肉。”

灯盏熄灭,圜丘莲台内的魂火都激烈地颤抖起来,一朵接一朵地枯萎消逝,昏暗的地宫里顿时响起凄厉的惨叫声。

姬寒亦听着那些叫声钻入耳中,眉宇间亦露出痛苦之意。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整座地宫开始剧烈摇晃起来,轰隆声震耳欲聋,圜丘崩裂,地底的灵气狂涌而出,在室内卷起呼啸罡风,这一处安魂殿快要崩塌了。

虞意看到薛沉景御空跌跌撞撞地飞起来,下一刻,就被罡风打中,如断翅的蝴蝶一般往地裂中坠落。

他的眼睛自狂舞的碎发下望过来,目光与她碰撞到一起,眼角略微弯起,露出一点笑意。随后闭上眼睛,被狂乱的风扯入地裂中。

虞意手指收紧,最终握住灵剑,劈开狂风,往那个坠落的身影追去。

她知道,这极有可能又是薛沉景想要刷取积分的一个招数,但也有可能是他真的逃不出来。若他真的召唤不出那些魔物,以他筑基期的修为,确实抵抗不住如此肆虐的灵风。

虞意靠着他的帮助才破开地宫法阵,自然不能丢下他不管。

她并指御剑,青竹剑光破开狂风,身影如同一道流光逼近他身边,伸手一把抓住他的腰带,将人带入自己怀里。青竹剑光划出一个漂亮的圆弧,引着他们破开罡风冲出地裂。

外面地宫彻底坍塌,所有法阵灰飞烟灭,阳光从头顶洒落下来,是灿烂而温暖的金色。

薛明渊周身都笼罩在这股真实的暖阳中,低头看向搂住他的姑娘,低声说道:“我叫明渊,薛明渊,很高兴能再次见到你。”

谁是替身(3)

虞意带着他飞落到一处稳固的断壁上站定, 偏头诧异地朝他看过去时,却只看到一张阴沉至极的面容。

薛沉景垂着眼,浓密的睫毛下压着一双黑如深渊的眼睛, 那深渊当中仿佛正翻涌着狂风骤雨,他浑身都透着一股遏制不住的怒意,让他脸上浮出异样的潮红。

他胸腔剧烈起伏, 气息粗重,右手抓着自己脖子,虎口卡着喉结,五指将喉咙掐得变了形。有那么一瞬间,虞意觉得, 他是真的恨不得将自己掐死。

虞意松开他的腰, 惊愕地往后退了一步。

薛沉景转眸看向她,慢慢放松了掐住自己脖子的手指,他眼角沁出了生理性的泪, 张了张嘴又闭上,用一种难言的复杂眼神看了她一眼,什么话都没说,从断壁上跳下去, 飞快跑离这里,隐入一棵树后不见了身影。

虞意一脸莫名其妙,已经放弃去分析薛沉景的心理状态了。

她抬手摸了摸自己耳畔,方才那道声音似乎还回响在耳边。

他说他叫薛明渊?难道刚刚那个人就是薛沉景心海深处那座山腹神庙里的公子?那刚刚在地宫里面, 帮她破阵的人都是他了?

难怪跟薛沉景给她的感觉差别那么大。

他原来可以出来掌控这具身体啊,他们俩这是什么情况, 双重人格?还是像之前她和小鸟妖那样,因为某些原因而一体双魂?

这么一想的话, 倒是和《惊潮》里的剧情也对上了。在《惊潮》的剧情里,薛沉景前期的确是一个温柔体贴的男二形象,到了后期才开始发疯。

她还以为是男二求而不得黑化才成了反派,原来他们本身就是不同的两个人格吗?

虞意又往薛沉景躲去的树后看了一眼,没能找到他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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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丹山地底的法阵彻底毁了,也包括那一座安魂阵。

鬼域的一切过往幻象都跟着消失,宫殿倾塌,地表龟裂,雕梁画栋在经年岁月里被风蚀得褪了色蛀了虫,肆意的草木藤蔓掩盖了过往的一切痕迹。

这座鬼域一夕之间重回现实,散落在鬼城中的妖族,一个个的神情都变得迷茫,最后又相继清醒过来。

原来他们已经死了,他们早就已经死了啊。

有人沉默无言,有人歇斯底里,有人高兴地张开手臂,终于获得解脱,任由自己的魂魄一点点消散,魂火如星点一样坠落,堕入黄泉,等待下一次轮回。

“哈哈哈哈哈。”玄丹山主仰头大笑起来,她撑着自己雪白的凉伞,踮着脚尖在一块突峭的断墙上高兴地旋转一圈,魂魄散开的白光从她的裙摆飘飞出去,“到最后,我也杀了那么多修士为我陪葬,我玄丹值了!”

她余光瞥见站在群妖背后的那一道身影,仙君被妖毒侵蚀的眼睛重新恢复了清亮,乌黑的眼眸就这么越过漫天飘散的魂光看向她。

他的脸上既无怨恨也无不甘,甚至隐含着一丝怜悯。

“姬寒亦!”玄丹的残魂痛苦地扭曲起来。

又是这种眼神,她记得这个眼神,她到死都不会忘记这个眼神。

玄丹也和小鸟妖一样,有幸曾接收过仙君对她的善意。那时候的她修为尚浅,被猎野的修士追得东躲西藏,惶惶不可终日,她终究还是被人修逮住了,那人修想要挖她的蛇胆,是姬寒亦站出来要那人放了她。

他说,她身上没有血孽,不算十恶不赦的妖,不应是他们猎野的对象。

其他的修士哄堂大笑起来,笑话他是个修炼修傻了的呆子,说:“她是妖,妖性本恶,她早晚会杀人会吃人会染上血债的。”

姬寒亦和那修士打了一架,将她抢过来放走,冷然道:“要是她背了血债,我会亲手杀了她。”

再次见面,玄丹山主已非昔日那条任人宰割的小蛇,她杀了人,身上染了血孽。当日姬寒亦便是用这样失望而怜悯的眼神,拔剑指向她。

那时候玄丹忽然就懂了,他的确就是个修炼修傻了的呆子,自以为是地坚持着他心中所谓的正义。

他们这些妖魅鬼祟,被人修追得家破人亡,走投无路,又怎么可能手上永远都干干净净不造杀戮。曾经还能保护她的父亲母亲都死了,她不杀人,就只能任由人修杀她,杀她的弟妹。

在那个世道下,哪里还能有什么不染血腥的善妖?

玄丹山主手中凉伞倏忽一变,化作一张雪白的弯弓,她拉弓搭箭,长箭呼啸射出,穿透了姬寒亦的魂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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