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7节
萧千夜回过神来,看着云潇微微失落的眼睛,想起煌焰曾几度对她痛下杀手的情景,连忙拉着她的手认真回道:“我哪有担心那个疯子,倒是你,你是不是受伤了?”
云潇一秒变脸,笑咯咯的抽出手,展开手臂在他面前转了一圈:“我好得很,活蹦乱跳的。”
萧千夜皱眉盯着她,云潇被他看的头皮发麻,赶紧捧着水盆往外走,又道:“你受伤了就早些休息,我今晚不吵你了。”
“回来。”萧千夜的脸上一丝表情也没有,对云潇的心思可以说是了如指掌,一看她支支吾吾的样子就知道这家伙定是有事情瞒着他,他抢过水盆随便放到旁边,轻轻按住她的肩膀想脱下上衣检查一下胸口的伤,云潇脸颊飞速通红,一把拉住衣领大跳着后退了几步,气喘吁吁的说道,“这个伤你都看过好多次了,那么难看的伤在我身上,你还要每天过来看一看,就不能等我痊愈了再看吗?”
“每天都给看,就今天不行?”萧千夜逼近一步,一反平时的温和脸色铁青,云潇一直低着头不敢去正视他的眼睛,她从厌泊岛回来之后之所以没有直接去天守道,就是偷偷躲起来检查了一下自己身上的伤,虽然服下九穗禾之后体温趋于平稳,但颓靡的火种还是无法修复身体的创伤,她只能赶忙换下了那身染血的衣服,一出门又和他撞上,现在那身血衣都还被她扔在衣柜里没有收起来!
“过来。”他强硬的拉过云潇按在椅子上,关好门窗慢慢揭开衣服,胸口上被煌焰洞穿的伤依然清晰,火苗被他的动作轻轻抚动蹭蹭跳了几下,然后,另一道触目惊心的伤痕让他目瞪口呆的顿住,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萧千夜拉着云潇换了个位置坐到桌灯旁,他的脸色从最初的震惊一点点铁青,再到紧咬着嘴唇不受控制的咬出了血沫,很久才一个字一个字咬牙问道,“谁干的?煌焰、还是破军?”
云潇看到他低垂的眼眸闪过一丝奇异的光芒,感到他整个人都在情不自禁的颤抖,连忙解释:“不是,不是他们,是厌泊岛被死灰复燃之力环绕,还有混杂的破军魔刃伺机而动,我担心他们几个被困在里面出不来,所以自作主张的拔、拔了一根骨头,不过你别担心,很快就会长出来的。”
云潇轻握着他的手,僵硬的咧嘴对他笑了一下,却看见萧千夜冰冷的眼睛闪过一片寒光,他看起来很平静,脸上没有一丝愤怒,但他越是沉默,气氛越让她窒息,他的手一直搭在那个伤痕上,指尖的冰冷仿佛能穿透灵魂,让坐拥火种的她感到一阵阵彻骨的寒意。
深夜的雨忽然又淅淅沥沥的下了起来,她听着雨水打落在窗子上的声音,看着烛火在视线里昏暗的晃动了一下,最终,一个极力克制着颤抖的声音在耳边低吟问道:“阿潇,为了救他你可以不要命吗?”
云潇呆呆看着他,似乎还没理解这简单的一句话到底是何深意,萧千夜莫名的笑起来,说完这句话后他的喉咙一阵发涩,仿佛苦胆破在嘴里,一路渗透到肺腑——他一早就该明白云潇就是这样的,不仅仅只是对他,对帝仲也是如出一辙的好,这是他一直在试图回避的问题,他所喜欢的女人,是可以为了另一个男人不顾一切的伤害自己,甚至是放弃生命。
有些缘分一旦结下,哪怕星辰逆转也会紧紧相连。
两人相对无言,萧千夜扶额有些痛苦、有些失神,慢慢冷笑起来,低沉的声音缓缓压深,带着刺骨的寒意:“阿潇,我不喜欢你对别的男人这么好,谁都不行。”
“千夜……”云潇的面色一阵发青不知该说什么,又被他一直紧绷的脸色吓的不敢开口,萧千夜的嘴角缓缓勾起了一丝没有温度的笑意,看得她毛骨悚然不自禁的绷紧了后背坐直,他没有再说什么,只是上前一步强而有力的拥抱住眼前的女子,在她呆呆怔住的同时,紧紧捏着下巴亲吻下去。
云潇被他搂在怀里,身上的伤被用力的挤压在他胸膛上,短短的数秒钟就有骨肉撕裂断开的剧痛阵阵涌来,她挣扎着想推开萧千夜,但手臂也被他死死的按住无法动弹,不知是被什么样的情绪影响,她越想挣脱就被抱的越紧,很快云潇的气息就变得急促起来,伤口被蹭破,血涓涓而出染红了两人的胸膛,但他不仅没有松手,反而直接将她拦腰抱起放到了床上。
当她终于能喘一口气的时候,他直接扯下了血淋淋的衣服丢到地上,鲜红的血沾在雪白的皮肤上,微弱的火苗点点窜动,那个几天前还温柔看着她,用不容分说坚决的态度认真承诺要对她负责,要对他们的孩子负责的人,此刻正眼眶深陷的压在自己身上,像一只紧盯着猎物的猛兽,沉重的喘息声在耳畔低低的响起,让她的背脊一阵发凉。
“放手……”云潇想推开他,又被更加凶狠的按回床上,全身被禁锢的死死的,胸口的伤在挣扎下噗嗤一下裂的更深,疼得她两眼一黑几近昏厥,修长的手指握得发白,她的脑海里一片混沌,耳边全是“嗡嗡”的鸣声,但萧千夜完全无视了她的话,深邃的眼神里一片森然,不顾她越来越混乱的呼吸,明明他一句话也没有说,可她却感觉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愤怒,仿佛她不再是被小心翼翼保护的珍宝,而是被肆无忌惮侵略的俘虏。
他在泄愤,他竟然在拿她泄愤!虽然表情看起来冷冷淡淡,但他的每一个动作都带着怒火,狂乱而暴怒,毫无温柔、毫无怜惜,只因为她为了另一个男人,毫不犹豫的自残取骨。
“放手!放开我!”她再次奋力想挣脱,语调尖锐而惊恐,就算是心爱之人,她也不能忍受如此暴躁的掠夺!
柔软的黑发被凌乱的压在身下,越是反抗,越被无视,在急促的喘息声中,血契的剧痛再次席卷全身,仿佛被寒冰覆盖全身,冷到僵硬,让她痉挛的发出一声无力的呻吟,力竭的一瞬间,有委屈的眼泪从云潇的眼眶里难以自制的涌出,他似乎已经失去理智,一边亲吻着身下颤抖的女子,同时手上发力,更加紧地压制住她,仿佛是要将她揉碎一样,什么禁忌,什么顾虑都在这一刻荡然无存,哪怕以最卑劣的手段也想得到她,想征服她。
原来在她面前,他还是曾经那个可笑的人,会用这么蠢的方法去得到一个女人。
眼前渐渐模糊,是她的泪水沾在了他的睫毛上,让萧千夜倏然愣住了一瞬,透过晶莹的水珠看到一身血污默默哭泣的云潇,在四目相对的一刹那,他的思维突然出现暂停,一股剧烈的负罪感让精神在一瞬间凝滞,云潇咽回一口血沫,不知从哪里来了力气拼命推开了他,内心的愤怒和屈辱有如火山爆发,她紧紧咬唇,面颊涨的通红,愤然抬手用尽全力一巴掌扇在了对方脸上。
:清醒
疯狂之后的死寂,有一种难言的哀伤,清醒过来的同时,火辣辣的脸颊僵硬如死,心底却有莫名的惶恐油然而起。
他在干什么……他才是那个疯子吧,不然怎么会情绪失控到对云潇做出如此畜生不如的事情?!
她从床上仓皇而逃,然后无力的摔倒在冰冷的地面上,捂着血淋淋的胸膛剧烈的咳嗽起来,明明半身都是鲜红一片,她的脸色却仿佛在瞬间被抽去了血色只是呆呆坐在地上,仿佛是想起了什么绝望的过往苍白如死,颤巍巍的拉紧衣服包住身体。
“阿潇……”他慌了神,赶紧跑过去想扶起她,云潇惊恐的往后缩,紧紧咬着下唇一言不发,感觉全身无力眼前渐渐模糊,仿佛天地都在旋转。
萧千夜慢慢弯腰小心翼翼的靠近,看见那样伤心绝望的眼神,只觉得天轰的一声塌了下来,云潇像看陌生人一样看着他,眼里全是警惕,好一会才镇定下来,冷漠的开口:“别碰我。”
四下一片宁静,只有院子里的雨落在砖石上的滴答声正在有节奏的响着,一声又一声,刺激着沉默对视的两人,心如刀绞。
这个从小就喜欢缠着他、黏着他的姑娘,第一次用看敌人一般戒备的眼神看着他,紧紧的抱住自己的肩膀,任凭伤口的血流如注,没有丝毫的妥协。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鼓起勇气再一次伸出手,用最轻最缓的速度慢慢的搭在她一直剧烈颤抖的肩膀上,她本能的后退,身体的刺痛像是毒瘤一样蔓延到全身,瞬间所有的委屈化作止不住的泪水一滴一滴的掉落下来,萧千夜静静看着她,她的哭泣是无声的,像雪花落入湖水,却让他的心底有如惊雷炸响,想把她拥入怀里,又怕稍稍用力就会再次伤害到她。
他一点点抬手轻轻碰了碰云潇的脸颊,懊悔的呢喃:“对不起……”
雨越下越大,不知从哪里刮来一阵烈风,将紧闭的窗子吹的哗啦啦作响,桌上的烛火在风中明灭了一刹后熄灭,顿时整个房间重新陷入昏暗,只有院子里斑驳的灯笼摇摇晃晃,她已经快要缩到墙边,风雨肆无忌惮的吹打进来之后很快就打湿了凌乱的头发,萧千夜慢慢的靠近云潇,她就像一只受了惊吓的小鹿,抱着肩膀躲在桌边,让他心疼,又让他害怕,却只能小心翼翼的开口:“阿潇,你受伤了……先起来换身衣服,好不好?”
窗外婆娑的光影一下一下的随着风摇曳,模糊的光线照在她的身上,颓靡的火种受到主人情绪的影响,让胸口的血越来越汹涌。
“阿潇,你先过来好不好……”他终于抓住了她的肩膀,心里掠起一丝说不清的感觉,感到她不再像最初那般排斥之后,非常小心的将她抱起来,被褥在刚才的挣扎中被鲜血染红,他只能一手飞速的卷起来扔到了一边,然后快速走回衣柜旁,一拉开柜门,一件同样染血的衣服被塞在最下方的角落里,他按捺住情绪不动声色的弯腰摸了摸,内心微微一痛,脸上还保持着面无表情的神色——衣服上血是湿润的,应该是她回家之后怕自己担心刻意换下来的。
萧千夜重新将衣服放了回去,想起他走入院子看到云潇的那一刹那,有一些意外又有一些紧张,还是扑过来对他露出明媚灿烂的笑容,担心的帮他擦去脖子上的血渍,仿佛自己身上更为严重的折骨之痛根本无关紧要。
然后他下意识的扭头看了一眼缩在床上依然紧紧抱着肩膀的云潇,心中更是五味陈杂,如果换成其他人遇险,云潇也会毫不犹豫的折骨相救吗?这份不顾一切,到底是会对任何人如此,还是只对帝仲?
忽然觉得精神有些模糊,萧千夜无意识的抬手轻轻按住额头,熟悉的眩晕感让他站在原地好一会一动不动,和辛摩一天一夜的苦战消耗了巨大的体力,原本他还能坚持着不表露分毫,但是回家之后突如其来的情绪失控让身心俱疲,许久,他轻轻摇了摇头,随便拿了一件干净的衣服走回床边递过去,云潇这才抬起眼睛看了他一瞬,她没有去接那件衣服,而是冷漠的低下头:“放着吧。”
气氛凝滞的让他呼吸困难,他失魂落魄的听着,点头:“好,你先休息。”
他一言不发的走出房间,看着后院里被风雨吹落一地的紫藤花,心里更是泛起了一丝惆怅,心情也像残花败柳一般颓废枯萎。
如果他没有因突如其来的心悸而昏厥,帝仲遇险他一定也会奋不顾身的相救,不要说折断一根骨头,哪怕要他的命,他也不会有一秒的犹豫。
可是这种事情他可以去做,他喜欢的女人……不可以。
帝仲没有和她一起回来,之前问她厌泊岛也是支支吾吾的,他该不会也是因为这件事对她发脾气了吧?
这个念头一窜入脑中,萧千夜咬紧牙关用力握紧了拳头,一种苦涩感在他的胸腔蔓延开来,虽然折骨自残的行为有些冲动,但她毕竟是为了救人而伤害了自己,非但没有得到任何的感谢,还要被帝仲责备,又被他莫名其妙的吃醋发了一顿脾气,若是换个角度设身处地的想一想,他竟然感到有莫大的委屈难以排泄,憋着胸膛一阵阵堵得慌。
第一次觉得留在家里有一种难堪到头皮发麻的感觉,他走进雨里想换个地方冷静一会,就在此时,一声轻轻的低呼叫住他,这才察觉到连廊尽头处的灯笼下站着一个模糊的人影,昏暗的火光将影子拉长到他的脚尖,萧千夜僵硬的望过去,发现是萧奕白安静的站在那里,大哥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时候回来的,还是一身寡淡的白衣,只是脸色有几分凝重,跟着他一起走入雨中。
“你去哪?”萧奕白虽然只是淡淡开口,语气却比夜雨还要冷漠,萧千夜先是愣了愣,随后收起所有的情绪镇定的回答,“去禀报天守道的情况。”
“我已经禀报过了。”萧奕白仿佛猜到了他会说的话,一秒也没停顿接了下去,“我才从墨阁回来,不论是辛摩的事,还是极乐珠的事都已经安排好了,你不必亲自过去禀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