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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7节

 

提到这个,萧千夜也不由追问:“谷主,之前在七界山,您说感觉到那些大佛之影和附近的城市息息相关,这究竟是什么意思?”

“当时那个角度只能看到大佛的半身吧?”风冥的手指又是一勾,将七界山的轮廓呈现在他的面前,“按照大佛的朝向来看,它其实是面朝山脉,换句话说,它是直接坐在那些城市上,一开始我尝试直接用暴雨青竹击碎佛影,但我发现只要稍微提力砍击,下方的平原就会发生震动,迫使我不得不将战线控制在天空,以免误伤无辜。”

“坐在……城市上?”萧千夜脑补着画面,总觉得有一种心惊肉跳油然而生,忽然脑中闪过一个念头,连忙问道,“谷主,点苍穹之术可以看到附近城市里的情况吧?”

“可以是可以,你要看什么?”风冥不解的转过来,萧千夜随手指了一个地方,“看看有没有什么正在闹瘟疫的城市,尤其是那种不死人,但是一直无法治愈的瘟疫。”

风冥心中一动,随即将他手指的地方更加具体的显示出来,只见清晨的朝阳下,整个城市的上空飘荡起了焚香的白雾,才礼佛完毕的百姓各自忙碌着,倒也看不出来有什么特别反常的地方,两人不约而同的互换了一眼神色,萧千夜又道:“应该不会是在人口特别密集的城市中心,那样也太明目张胆了,试试周边的郡县。”

风冥不动声色的照做了,点苍穹之术勾起的风灵无声略过偏僻的小镇,果不其然是听到了一声声气若游丝的呻吟,两人定睛望去,发现这竟然是一座被高墙团团围住的奇怪小镇,方圆百里之内更是一副寸草不生的萧条景象,这种地方不要说病人,就算是普通人也无法保证正常的生活需求吧?

萧千夜一边看着画面里反常的景象,一边回忆着天澈和自己提过的事情:“师兄说过,中原沿海的那座小镇很偏远,加上朝廷这几年党派之争严重,亲丞党和亲王党勾心斗角导致地方官员挖空了心思见风使舵,对那种染上麻烦的瘟疫又无关紧要的小地方几乎是完全放任不管的状态,但即便物资非常的匮乏,甚至已经严重到吃不上饭的地步,瘟疫的死亡率依然很低很低,有一大批染病的人只是无止境的消瘦,并无其它特别的症状。”

“无止境的消瘦吗?”风冥似有所思,萧千夜点点头继续说道,“这次我有几个师弟也不慎染病,天澈一个人无法带着他们返回昆仑山,只能就近跟着商船先来了飞垣,正好遇到上次帝仲带回来的那个女人,说是和她们那祭司殿记载的某种汲取精力的禁术很相似,但她只是祭司殿普通弟子,也找不出来瘟疫的根源在哪。”

“禁术?”风冥豁然抬头,一双眼睛直勾勾盯着他,脑子里瞬间荡起一个恐怖的念头,脱口,“你怎么不早说!”

“你也没问我啊。”萧千夜理直气壮的回话,风冥被他呛住半晌无语,虽然帝仲一早就和他提过这次瘟疫之事多半和魔佛有关,但作为一个隐居多年只扫门前雪的人,他根本就没把对方的话放在心上,直到听到“禁术”两个字,他才恍然大悟的反应过来,“确实有这种禁术,汲取的是活人的精气神之力,一般是用来延长寿命的,不过人一死禁术就会中断,所以施术者会用其它的法术保持吸食对象的生命,这才呈现出日渐消瘦、但无其它表现的特殊症状。”

两人各有所思,萧千夜眼里骤然一亮,咬牙追问:“郭佑安身边就有魔教的意欲使,他吞了十绝谷的人参原株之后就已经获得了远超常人的体格,还在利用禁术不断的补充力量,难怪一个七八十岁的老头子看起来依然宛如壮年,可是他已经因为通敌叛国被贤亲王处死了,为何沿海的瘟疫仍无法好转?”

风冥耐人寻味的看着他,摇头比喻:“一个被风干了水分的萝卜,再种回地里还能活吗?中原沿海的瘟疫爆发有大半年了吧,这种禁术超过三个月就很难治了,要不是郭佑安东窗事发被处死,只怕这个染上‘瘟疫’的村落早就全死绝了。”

顿时想起几个染病的师弟,萧千夜心急如焚:“可是贤亲王说过十几年前长安城也爆发过类似的瘟疫,持续了好几年才不了了之。”

“那应该就是在初次尝试吧。”风冥并不意外,托腮想了想才接话,“我虽然隐居无言谷,对中原的局势还是稍微了解过一些的,郭佑安确实是个枭雄权臣,如果他第一次在长安附近尝试禁术并吃到了甜头,那之后肯定会在其它的地方继续使用,不过你也说了,朝廷这几年党派之争严重,为了掩人耳目,他自然是要将地点选在更加偏远的地方,沿海或者山区,这种天高皇帝远的小地方无疑是最合适的。”

萧千夜只觉心里一阵绞痛,凌波那张圆滚滚的娃娃脸转瞬在眼底变得骨瘦如柴,透出濒死的苍白,他努力镇定了情绪,深吸一口气认真的问道:“有办法解决吗?”

风冥抬手指向那枝城,眼里第一次流露出严阵以待的光芒,同样严谨的回答:“世界之大无奇不有,无论是波旬还是破军,都是和上天界截然不同却又势均力敌的存在,也许你要亲自去问问始作俑者才能找到答案了。”

萧千夜紧握着长剑,凛然低语:“那就麻烦谷主先在空中盯着,我下去会会他们。”

风冥嘴角微扬,只是平淡的点头——这个人的眼神一瞬间就变了,明明刚才他还在因帝仲而略略生气,甚至是有些不情不愿的跟着自己来到那枝城附近,这会他全部的目光都集中凝望着不远方的城市,师门,到底也是他心中的软肋,是终究无法袖手旁观的存在。

:沈眠岁

那枝城在这片丰沃的平原上,可以看到七界山脉的第一座高峰,而自南至北的大河在此地分出三条浩浩荡荡的支流,形成一个天然的内港,数不清的船只停泊在码头,连船夫和水手也必须按照规定礼佛之后才能开启新一天忙碌的工作。

萧千夜不动声色的落地,那枝城是婆门岛的帝都,地理环境四通八达,串流不息的商队吆喝着,更远一点的地方,皇城的禁卫军发出整齐的高喝,震得整片土地仿佛都在微微战栗,所有人的目光都在这一瞬间敬畏的眺望过去,似乎是要故意彰显身后皇朝的不可一世,那些军队骑着战马,挥舞着旗帜正在绕城飞奔。

马蹄卷起尘土,旗帜上特殊的图案吸引了萧千夜的注意——那是一个端坐在金莲之上的佛像,应该就是婆门岛信奉的魔佛波旬。

萧千夜蹙眉沉思,又是金莲……果然苍礼手中的那朵金莲也和魔教扯上了关系吗?

很快军队就来到了城门口,作为政权中心的帝都,那扇象征着至高无上皇权的城门必须在特定的时辰打开,此时高墙上的守卫已经列队完毕,上方的守将亲自将旗帜升至最高点之后,下方的军人跳下马背跪地高呼,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大张旗鼓又花里胡哨的仪式,萧千夜只是冷哼一声随便找个了早摊点坐下。

云潇不在身边,他确实不知该如何和陌生人套近乎,只能冷定着喝着早茶观察。

百姓似乎早就习惯了这种场面,在帝都城门开启之后,商队不慌不忙的拉起马车开始入城待检,萧千夜正准备暗中跟上的时候,忽然瞄见一队兵马不合常理的从城门方向飞奔到了码头附近,他心中一动立刻追出,只见为首的战士冷眼扫过笑吟吟过来接待的人,从怀中掏出一块令牌高高举起:“国舅爷有命,立刻遣散新洲港所有船只和商队,将码头腾出,一个月之内禁止任何人靠近。”

忽然间接到这种命令,码头的管事顿时傻了眼半天没反应过来,下意识的问道:“这位军爷,十天后就是太上皇的百岁生辰宴了,新洲、金洲和汀洲三处码头早在几个月前就安排的满满的,从各地赶来贺岁的人都在这临时逗留呢,您这突然要我们转到别的地方去,那也、那也放不下啊,都是大船,又重又沉又不能拖上岸,您看这……”

“这是国舅爷的命令,你不会想要抗命吧?”军爷冷哼一声,根本不理会对方的难处,马头调转就准备扬蹄离开,不怀好意的提醒,“三天内必须全部撤走,明儿一早铁骑营的沈都统就会过来监督,我奉劝你们说话小心点,太上皇百岁诞辰是喜事,不要惹得沈大人生气才好。”

管事的识趣的闭了嘴,即使心中叫苦不迭,脸上也只能摆出一副毕恭毕敬的模样笑脸相迎,萧千夜略一思忖,沈眠岁贵为国舅爷,他的父亲沈万康又是辅佐太上皇夺回皇位的功勋元老,那么沈家相较于婆门岛,就和郭佑安相较于中原一样是举足轻重的存在,既然自己人做不了皇帝,推女儿上位做皇后,染指军队,牵制皇权,以外戚干政揽获大权就是一件所有政客都会不约而同去做的事情。

这种似曾相识的场面让他头疼的揉了揉额心,不同于郭佑安至少还有个势均力敌的贤亲王牵制,也不同玉龙傅代代单传家中无以为继的窘迫,沈眠岁是婆门岛实打实一手遮天的皇亲国戚,且不提这个国家到底藏了多少不为人知的隐情,自己倒也犯不着直接和军队起冲突。

想到这里萧千夜往大河的远方望去,想起第一次在螺洲湾的九重天塔见到沈眠岁时候的画面,虽然坐在次席的位置上,但那无疑是个老谋深算之辈,举手投足尽显圆滑客套,连面对重岚那种谈之变色的人物,沈眠岁也是一副笑脸迎客不慌不忙的模样,这样一个稳重的人,会在太上皇百岁生辰宴前夕不顾礼数的将各地赶来祝寿的宾客撵走,无疑说明沈眠岁此刻一定遭遇了让他无暇顾及表面工程的大事。

沈眠岁的背后有来历不明的魔教势力,若非这次云潇用激将法逼得蚩王出手,想必没有人能在那种大佛的震慑下稳占上风的逼着他继续逃跑,那么眼下他最可能做的事情,就是不顾一切的返回那枝城寻求帮助,这条大河四通八达,巨鳌一定还潜伏在水下,遣散新洲港,就是为了给巨鳌让路!

正如他猜测的那样,此时沈眠岁的巨鳌正从七界山下缓缓入水,沿着河水奔腾的方向往帝都那枝城前进,在经历那场忽如其来的袭击之后,即便是在山海集混迹多年的老江湖,沈眠岁也疲惫不已的瘫在蜃楼的靠椅上按着胸膛才能勉强平复呼吸。

在他的对面,太羲皇朝的白璃玖公主呆若木鸡的站在窗边,一双眼睛仿佛失去了灵魂,只是直勾勾的看着空无一人的集市,她的大脑一片混乱,从螺洲湾扑朔迷离的惊变,到金莲空间里不知尽头的漂流,再到婆门岛扑面而来的焚香气息,她似乎是在做着一场格外清醒的梦,直到不久之前一场毫无预兆的暴雨从天而降,那些细细的雨,青色的竹叶,由缓及迅,由轻及重,一瞬间就将这座名为“自在天”的集市拉入黑夜,为了保护巨鳌,沈眠岁的属下长宴当机立断拿集市里的普通人挡了刀,这才让他们平安脱险,得以潜入水中。

这场雨来势汹汹,带着逼人的神力,让巨鳌发出悲鸣,而散去之后,整个自在天不见一丝雨滴痕迹,连漫天飞舞透着摄人清香的竹叶也不见了踪影,一切都像是她的幻觉,娇纵跋扈的公主只感觉自己的脑袋变成了一个正在不断敲打的木鱼,一直有嗡嗡的噪音持续不断的传出,下意识的将手伸出窗外,似乎是想从空气里找寻那场雨的蛛丝马迹。

她也不知道自己的那只巨鳌“桃花源”现在何处,除了寸步不离保护她的盲女,她的侍女侍卫,还有无数的男宠全都失去了联系,沈眠岁虽然对她客客气气,但经历这么多惊心动魄的突然事件之后,他也如烂泥般一动不动的斜靠在躺椅上,半句话也不想多说。

水下没有光线,集市更是死寂到可怕,只有白璃玖的呼吸一声比一声沉重,终于忍不住心中的恐慌失态的大喊了出来,沈眠岁被她吓了一跳,虽然面上闪过一丝不耐烦,语气还是立刻就温和的安慰了几句,白璃玖抱着头蹲在角落里,第一次感到恶寒一阵阵不受控制的从全身的每个细胞里渗出,让她难以自制,不顾身份的往桌子底下钻了进去。

沈眠岁懒得阻止,长宴也只是冷眼旁观,还是盲女镇定的扶着自己的主子连拖带拉的回房休息去了,许久,沈眠岁向后仰到,仿佛一夜之间苍老了许多,声音沙哑的问道:“长宴,还有多久才能抵达新洲港?”

长宴淡然的看着下方的集市,回道:“如果半途没有人阻止,应该三天左右就会到了,我已经传令给那枝城外的铁骑营,让沈都统尽快将码头的闲杂人等全部遣散,好让巨鳌能暂且停靠休养生息,不过眼下太上皇百岁诞辰将至,事发突发,属下顾不得礼数,还请二爷见谅。”

“礼数……呵呵,都这种性命不保的时候了,谁还顾得上礼数不礼数的?”沈眠岁自嘲的笑了,用力揉着眉头想让自己清醒一点,咬牙,“苍天部竟然敢背叛龙傅!此番若非苍礼临时倒戈,螺洲湾外有龙武 卫把守,金莲里养着半兽人,深海里还有无数庞大的海兽,怎么可能一败涂地!别云间到底在搞什么,先是文舜再是龙傅,他们是不想做生意了?”

长宴根本没有看自己的雇主,对他的话也提不起丝毫兴趣,敷衍的回道:“别云间是商人,商人本就唯利是图,且不说那两位眼生的公子是什么来头,单是重岚搅局就足够他们把责任撇的一干二净了。”

沈眠岁越想越头疼,自言自语的嘀咕:“重岚身边那两个人,莫非真的是上天界?”

“女的不清楚,男的应该不会错了。”长宴的眼眸终于严厉,沈眠岁迟疑的望过来,奇怪的道,“女的?”

长宴叹了口气,慢条斯理的分析:“从金莲空间通道撤离之前我曾观察过,和唐爷进行第一场对战的那位小公子应该是个女人,虽然不清楚原因,但秀爷曾单独把她引开,不知道在调查什么,之后没多久秀爷就突然和另一个人起了冲突,那个人一动剑,身上的神力流转就极为特殊,和六欲顶残留的上天界之息极为相似,但好像又有些微妙的差异,他未必是上天界的人,但一定是和上天界息息相关的人,这样身份的人……二爷应该有数他的身份吧?”

“难道是……飞垣的那个人?”沈眠岁脱口追问,脸色唰的一下苍白如纸,之前各种被忽视的细节一一浮现在眼里串联成线,“重岚去过飞垣,他的那只巨鳌之前也是在飞垣做生意的,难道是传说中击败了夜王,和战神帝仲并存的萧千夜?难怪他要整顿山海集,山海集在飞垣贩卖毒 品,搅得乌烟瘴气,我还以为只是危言耸听,原来传闻是真的!难怪苍礼会叛主,得罪重岚兴许还能活,得罪上天界,那就是跑到天涯海角也躲不掉啊!”

长宴笑眯眯的转过来,面不改色的说着让沈眠岁心跳骤停的话:“二爷难道没发现,刚才那场暴雨中渗透的神力也是来自上天界?而且更纯、更强,应该是本尊亲自出手了。”

沈眠岁只感觉喉咙被看不见的手掐住,窒息的无法开口,长宴也是低头垂目,许久才道:“二爷也不必太担心,上天界要整顿的是黑市,山海集此番元气大伤,侥幸没来螺洲湾的巨鳌之主们肯定也不敢再冒头做生意了,等消停个几年风头过去,赚钱的方法也不差黑市一条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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