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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9节

 

长宴深吸一口气,故技重施拉动银丝抵挡,风冥掌下剑风顿停,但也只有瞬间的犹豫,随即雨势一变,宛如春风里的微风细雨,温柔的缠住银丝不再步步紧逼。

“掌教大人?”还是第一次见到长宴脸色如此凝重,少年的心中也有无数不安,长宴冷定的控制着银丝,雨滴在皮肤上,明明轻缓却让他的身体好似傀儡一般僵硬,少年咬牙,再次恶狠狠的瞪着风冥,虽然目光凶狠的如一匹饿狼,手里的动作倒是一气呵成,也是毫不犹豫的抽出银丝回击。

漫天的银丝是无数人的生命线,风冥终于还是不耐烦的叹了口气,收剑退步。

一秒的喘息给了两人绝佳的逃生机会,空间通道彻底消失的刹那间,他们借着混乱的气流马不停蹄的逃走。

风冥按兵不动,直到萧千夜从河底提着沈眠岁回到他的身边,他慢慢抖落着暴雨青竹剑尖的水滴,不解的问:“为何故意放他走,难道你认识他?”

“不认识。”萧千夜摇头,眸子里有一抹复杂的光,“但我应该没猜错他的身份。”

“哦?”风冥好奇的道,“猜?这可不像是你这种性格的人会说出来的话。”

“我在螺洲湾遇到了一位小皇帝。”萧千夜耐人寻味的笑着,从容的道,“他卧薪尝胆十几年,神不知鬼不觉的将龙傅手下一群过继的干儿子收为己用,并且抓住了这次千载难逢的机会成功夺回了政权,他曾求我帮忙找寻被龙傅送到婆门岛的兄长下落,说是龙傅对魔佛的力量很好奇,特意安排了他兄长过来学习,刚才那个少年,我远远看见他就感觉非常的眼熟,应该就是小皇帝口中那位兄长无疑了。”

“还有这么巧的事情?”风冥感叹,“所以你是受人之托,故意放他走?你要知道放虎归山,后患无穷啊。”

“不是。”萧千夜低声否认,“长宴知道三百年前冥王血洗六欲顶的事,他的妻子也在那次变故中丧生,这么算来,虽然看着不过三十岁,但他的年龄至少超过三百岁,成为魔教的掌教倒也不奇怪,奇怪的是刚才那个少年,二十多岁、自幼被龙傅控制,即使到了婆门岛,以龙傅和沈眠岁的关系,应该也会派人盯着他的一举一动吧?他又是怎么在短短十几年的时间里获得这么惊人的成长,能在你的眼皮子底下通过空间通道,险些从我手里救走长宴?”

风冥也好奇起来,自言自语的猜测:“难道是天赋异禀?不对,他才二十多岁,应该不太可能天赋异禀到如此程度,那就只能是……”

两人心照不宣的抬眸互望着彼此,风冥的眼里这才闪过一丝凝重:“你怀疑他背后还有人?”

“嗯,不用怀疑,是一定有人。”萧千夜目光紧锁,转向那个已经被风冥切断的空间通道,忽然问道,“这条路通往哪里?”

风冥探手检查,回道:“本来应该是通往另一座流岛,不过通道被扭曲了,中间新多了一条分叉口,尽头在摩罗寺。”

“果然。”萧千夜已经猜到了结果,“沈眠岁看见我闯进巨鳌之后,曾命令长宴回摩罗寺和左祭司禀报此事,请他派人过来支援,魔教自上至下分别为教主、大祭司、七情六欲使和传教士,明面上并没有掌教者的职位,长宴也一直以护卫的身份保护沈眠岁,婆门岛历史悠久灵力深厚,魔教也在此扎根已久,既然有左祭司驻守,为何还要特意安排无人知晓身份是掌教过来?”

“婆门岛一定对魔教很重要吧,这是一座非常古老的流岛。”风冥不假思索的接话,似乎明白了他的意思,“沈眠岁正是因为不知道长宴的真实身份才会本能的说出那句话,连沈眠岁都要隐瞒,此事一定事关重大,既然如此,他们想和六欲顶汇报,一定要先去找那位左祭司。”

萧千夜转动着骨剑,认真思考了片刻,低声呢喃:“这种走火入魔的信徒,真的会为了心中的信念奋不顾身,万一逼急了,到时候一群疯子舍身殉教就麻烦了,我可不想从一堆尸体上找线索,还不如放他们走暗中观察,最好能让他们主动说出来,况且婆门岛还有数千万的生命掌握在他们的手里,真打起来一定会玉石俱焚,倒也不必为了一个魔教拉着这么多无辜之人陪葬。”

风冥淡淡的笑着:“你真是心软啊,一刀能解决的麻烦,非要搞得这么复杂吗?”

“一刀能解决吗?”萧千夜扭头望着他,也是勾起冷笑,“像煌焰当年那样血洗六欲顶,把一座流岛变成寸草不成的废墟?”

风冥没有回话——六欲顶曾是一座灵力充沛、干净又美丽的流岛,虽然后来被一伙魔教徒占领,但其势力范围集中在南侧地势崎岖的九溪峡一带,信徒们当时一门心思搞着召唤魔佛的仪式,还远远没有威胁到整座流岛的安危,但凡煌焰稍微克制一点,毁去神坛、破坏祭祀大典的同时完全可以避开无辜的百姓。

但他没有,他把六欲顶杀的片甲不留,连强大的点苍穹之术都因此受损再也无法完整展露,可杀戮并未终止魔教的复苏,三百年后卷土重来的魔教势力更为复杂。

“再去血洗一次六欲顶也不会改变什么。”萧千夜忽然冷声打断风冥的思绪,凝视着那枝城的方向一字一顿的道,“他们到底在召唤什么东西?那才是一切的根源,斩草要除根,不把它揪出来彻底消灭,血洗一万次也不会有结果。”

:大佛之影

他冷眼瞄过来,看着对方手里还弥散着六式特殊神力的骨剑,再看了看被他提在手里已经吓到面无血色的国舅爷,阴阳怪气的道:“不过话说回来,你到底在搞什么,你是认出来那个少年的身份才临时改意让我欲擒故纵放人走的吧,那之前在蜃楼里又是怎么回事,虽然状态下滑的很厉害,也不至于能让两个人从眼皮子底下溜走吧?”

萧千夜毫不客气的反唇相讥:“你才是在搞什么,那家伙是从通道里直接冒出来救人的,用的就是你最擅长的空间之术,你难道没发现?”

两人各自嫌弃的挪开目光,被萧千夜挖苦了一句,风冥不停捏合着五指感知附近是否还有隐蔽的空间通道,脸上也露出了惊讶的神色:“确实有不少呢,而且看起来应该都是很久以前就形成了,这种空间之术需要构造者自身有极高的修为才能保证内部灵力的平稳,否则很容易会出现破损,如果有人在其中通行,就会被乱流卷走非常的危险。”

萧千夜想起螺洲湾上空几百个漂浮旋转的金莲,眉头紧蹙:“是苍礼吧,他手里的那朵金莲似乎就是魔佛坐莲。”

风冥略一思忖:“苍礼是龙傅的守卫,长宴是沈眠岁的守卫,关系一定不错。”

“一丘之貉。”萧千夜将刚才的事情简单转述,走到沈眠岁面前用剑尖挑起下巴:“在鱼上钩之前,麻烦国舅爷先解释一下摩罗寺究竟隐藏了什么不可见人的秘密吧。”

沈眠岁像做了一场噩梦,即使高空的冷风肆无忌惮的打在僵硬的脸颊发出刺痛,他还是不敢相信现在发生的一切是真实的——他才从螺洲湾死里逃生侥幸回到婆门岛,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好好休息一会就被对手直接杀到了家门口?上一秒他还愤愤不平的和长宴指责苍礼,下一秒长宴翻脸比翻书还快,简直和苍礼如出一辙!

他呆呆看着萧千夜,其实从第一眼就认出来这是九重天塔上和重岚同行的年轻公子,只是比当时更加杀气凛然。

“我……”沈眠岁艰难的吐出一个字,从出生就享尽荣华富贵的沈二爷哪里遇到过这种场面,喉咙止不住的颤抖,很久才勉强接着说了下去,“你们想问什么?”

萧千夜略一思索,真的有千万种疑惑让他一时不知从哪里问你,还是风冥淡淡的开口:“笼罩在婆门岛上空的大佛究竟是什么东西?”

沈眠岁转向他,眼睛直勾勾的一副比撞鬼还要惊讶的神情,嘀嘀咕咕的呢喃:“上天界竟然是真的……不可能,不可能的,我翻阅过婆门岛自古以来的所有史书,没有任何一句话能证明上天界的是真的,那些传说被描绘的神乎其神,比天方夜谭还要让人难以置信,竟然是真的,上天界是真的,十二神……也是真的?”

“长宴难道没有告诉你,三百年前的魔教神坛六欲顶,就是被上天界清洗的吗?”风冥淡淡提醒,不等沈眠岁回话,萧千夜不置可否的接话,“他连长宴的真实身份是魔教的掌教者都不知道,怎么可能会知道这些东西?人家就是根本不信上天界,才会去信魔佛。”

“不信上天界,也没必要信魔佛呀。”风冥感慨万分的叹了口气,沈眠岁紧握着双拳,也不知道有没有挺清楚这句话,继续喃喃,“史书记载,婆门岛共经历过六大朝,到如今的梦华王朝已经是第七代了,前六代的皇权覆灭之际,当时的天子都曾用各种仪式祈求上天界的帮助,然而所谓的神祇一次也没有回应过,五十年前梦华王朝的昭宗在命悬一线之际,他也曾模仿先人继续哀求,结果还是一模一样。”

“昭宗……也就是现在的太上皇,他在走投无路之下铤而走险找到我的父亲求助,沈家是富可敌国的大财主,如果能提供金钱上的支援,空虚的国库和急缺装备的军队就能平安渡过这一劫,我父亲自幼经商,见过太多太多权臣政客丑陋的嘴脸,原本并不想滩浑水,但父亲本就对魔佛波旬极为崇拜,是一名忠实的传教士,他想借此机会宣传教义,于是立刻答应下来,并开始协助昭宗重整旗鼓。”

“左祭司如约而来,短短五年就帮助昭宗稳定了政局,用的就是那种大佛之影。”话到这里,沈眠岁的眼里竟然闪闪发光,激动的全身发抖,“大佛之影遍布全境,而波旬化身则亲自坐镇摩罗寺,面朝帝都那枝城,成为守护皇城的最强力量!同时,魔佛的部下也纷纷显踪迹,一座又一座沿着七界山守护国家,他们会在每个月初一显露,庇佑城下子民。”

“庇佑?”萧千夜眉峰紧蹙,不置可否的反驳,“这种话骗骗无知的百姓就算了,不需要特意说出来骗我们。”

沈眠岁亢奋的满面通红,终于撕下了那张虚伪的面皮,毫不掩饰的狂笑起来:“战争打起来的时候那群贱民就和墙头草一样,谁手里的武器更厉害他们就会对谁言听计从,这种蝼蚁一样的东西活着有什么意义?不如把自己的一切奉献给魔佛,成为大佛之影的源泉。”

“所以说那确实是汲取精气神的禁术吧?”风冥冷定的补充,沈眠岁停止了大笑,仰头望着天空,露出崇拜又向往的表情,“只有成为魔佛最忠实的信徒才能享受这份力量,大佛从所驻扎的城市里汲取生命力,通过灵力引线源源不断的补给我们,汲取的越多,大佛显形之后的力量就越强,这其中最强的一座就是摩罗寺的波旬之影,正是有了魔佛的庇佑,太上皇和他的皇子皇孙,还有我沈家才能健康长寿,颐养天年。”

风冥和萧千夜心照不宣的互换了神色,不动声色的追问:“此种法术会导致正常人的精神逐渐衰退,身体日益消瘦,但因为精气神之力只有活着的生命才能汲取,所以不会造成大规模的死亡,特别容易被误认为疾病瘟疫不了了之,但长此以往身心俱疲,时间久了更是生不如死,你们在拿子民为祭,满足自己的私欲?”

“那些贱民能干什么?”沈眠岁竟是毫不犹豫的反问,仿佛他才是那个正义的使者,义正词严的反驳,“战乱结束之后,父亲被封为护国公,第二年父亲寿辰之日,昭宗御赐了堪比皇宫的府邸,亲笔提匾,宴请群臣,沈家终于从一介商贾跻身权贵门阀,你们知道那种扬眉吐气的感觉吗?那是多少钱都买不到的东西!”

“后来,我继承了父亲的产业,甚至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成为山海集的巨鳌之主,我给婆门岛带来了前所未有的巨大财富,让那群在战乱中流离失所的贱民们得以安居乐业,你知道他们有多容易满足吗?一块田地,一间店面就能让他们感恩戴德,生活渐渐富裕之后,几乎所有人都在为了传宗接代而努力,哈哈,哈哈哈!贱民的后代还是贱民,生的孩子越多,大佛汲取的力量就越强,各取所需,有何不妥?”

有些东西不提还好,一旦被撩起水花,就会瞬间泛滥成滔天的巨浪,萧千夜的手握紧又松开,然后更加用尽全力的再次握紧,异色的瞳孔深处有凶兽特殊的冰蓝色光晕隐隐浮现,直视着近乎癫狂的沈眠岁咬牙低道:“孩子……你们连孩子都不放过,从出生就被你们视为祭品吗?”

沈眠岁根本没有注意到对方眼底呼之欲出的杀气,咧嘴勾起一抹老奸巨猾的笑意:“毕竟一个人的精气神是有限的,到了一定的年限,无论是锻炼还是服药都无法逆转这种衰弱,只有不断的补充新的生命我们才能一直受益,太上皇马上就要过百岁诞辰了,我父亲更是一百二十岁依然身强体壮,这多亏了魔佛之力,我们供奉他、虔诚的膜拜他,他就会给予我们前所未有的力量,相比虚无缥缈的上天界,六欲顶才是真正近神的存在,只要魔佛真身恢复,我们都能跟着他一起荣登极乐净土!”

看着这个满眼都是疯狂的男人,风冥摇头叹了口气,忽然提醒:“既然你们是利用大佛之影汲取人的精气神之力,为何流岛已经开始出现万物衰竭的前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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